傅筱颖在那边挂了电话,就扑扑开始掉眼泪珠子。
赵千城吓得手足无措,不明白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人,怎么这会儿就哭起来了。
傅筱颖慢慢蹲下,抱住膝盖,头埋再臂弯里——“我不想骂他的,我不想骂他的,我一点也不想,他特别好,他和我哥对我一样好,我以前真的特别喜欢他的,可是我真的好生气,我不想我哥和他谈恋爱啊,为什么啊……”
赵千城本来又是心疼又是吃味儿的,可听到最后,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久久不能平静。
姜行感觉自己的心都好似麻木了,明明傅筱颖给他扔了这么多把刀子,而他能跟没事人一样倒头就睡,只是这一倒头,便是碰地磕在了椅子上。
“小姜——”
“小姜——”
“小姜你在吗,你怎么了?”
“哦,你过来给我倒杯水——”
从傅齐刚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到翻出姜行的手机,用了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傅筱颖从来没给她这位爹好脸色,这回也不例外——她一听完,脸色登时就变白了。
姜行醒过来的时候,傅筱颖和赵千城正一左一右趴在病床两侧睡觉,他状似爱怜地摸了摸二人头顶,假装自己多了一双孝顺的儿女。
他二人睡得很浅,几乎是姜行一有动静就醒过来了。傅筱颖有些不自在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好了,头不疼了不烫了,应该已经退烧了。你没给你哥打电话吧?”
“没有。”
“那就好,他在考试呢,别让他担心。”姜行昏迷中途醒过一次,大致感觉到是傅齐刚给筱颖打了电话,知道是俩小崽子把自己送到医院的,“咳,辛苦你俩了,你们先回……啊对了你们九点出发去实践基地的吧,赶紧地回学校,别让同学都等你们俩人!”
“……”傅筱颖抿着嘴不说话。
赵千城妇唱夫随。
“……你们不回我现在就出院。”姜行说着就要拔针头。
“……”傅筱颖只得站起身,收拾了书包慢吞吞离开,走到门口时,她脚下一顿,回头说:“昨天,对不起。”
姜行咧嘴一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祝福,你哥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傅筱颖顿时想把书包扔他头上,“我是说我昨天说得很过分,所以对不起,但我一点也没有打算祝福你们!”说罢气哼哼地跑了。
姜行输完最后一瓶子药水,就打算出院了,正收拾东西呢,邱婶提着一袋儿水果走进来,一看到姜行眼泪又落了下来,姜行吓了一跳,以为小葡萄出了啥事儿。
听了邱婶断断续续的话,才放下心来。
“我这不好好儿的嘛,您快去陪小葡萄吧,昨天肯定把他吓坏了。”
“诶诶,我这就过去,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应该的。”姜行跟着邱婶一块儿出去,他去办出院手续,邱婶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直怪自己马虎大意,井盖儿怎么就忘盖了,不该把孩子一人扔家里哟,这要是被小葡萄妈妈知道了,哪能再她带孩子,铁定要闹翻了天。
姜行先是打车回了傅家,他心里有些复杂,他是没想到傅齐刚竟然为他打电话给傅筱颖。路上买了不少菜,因为右胳膊还伤着,使锅铲时有些不利索,最终三菜一汤给傅齐刚送过去时,对方还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叔叔,昨晚谢谢您了。”
“不敢当不敢当,住我家房子你就用带坏我儿子来报答我,我这要应了你这声谢谢不知道你要怎么恶心我呢!”
他们父女俩说话真是不中听到姥姥家了,也是姜行好脾气没暴走,“您先吃饭吧,我下午还得回学校呢。”
“拿走,我不吃脏东西。方萍过会儿会来给我做饭吃。”
“……行,那您自便,我走了!”姜行前一秒还对他各种感激万般感慨呢,现在气得端起托盘就跑。傅齐刚在后边忽地长叹一声,“走吧走吧,反正一个两个都跑了,稍微受点儿气就跑了,干脆一个个都别回来了,我这个老东西就和电视机一块老死在这个破烂小地方。“
姜行停住步伐,心想是我听错了么,为什么觉得傅齐刚这番话像是也把他当做了这个家的一部分呢……他回头看了看里屋,那里狭窄而y-in冷,只有对面一扇小小的窗户,心中不是滋味起来。
因为他右手受伤,接下来好几天都可以不用写作业,他没事就刷刷那俩音乐站,看看听众有没有增多。白玉给他敲了敲警钟“你明显有走歪路的迹象,搞艺术切忌为了名利而艺术,而要为了艺术而艺术。”
姜行掏了掏耳朵,假装自己没听到。
白玉见他老油条不听劝的样子,继续道:“你这样破坏了艺术的纯粹x_ing,让人不禁质疑你的动机,你是为了让更多人喜欢你,还是想做音乐。”
“不冲突吧,我喜欢唱歌,我也喜欢别人喜欢我和我的歌,我也需要他们的认可,这也是我唱歌的动力之一啊!”
白玉有些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你明显已经走歪了,你的音乐灵魂已经不再高尚和纯洁。”
“……”姜行嘴角抽了抽,说:“我是个俗人。我的音乐灵魂可能一开始就不纯洁吧。”
白玉不赞同道:“我相信一开始的你,肯定是纯洁的,那时候的你只想着创作出一首好的歌曲。所以从今天开始,我要把你纠正回来,以后你不能关注你的听众多少,只有在你上传下一首歌的时候,再去看数据,那时候你就会感叹‘啊!没想到这么就没来,我已经这么火了!’”
“哦。”姜行冷漠脸。
“而且,你没有发现,你在这上面投入太多时间了么?与其时不时地去浏览网页,不如多写写词,多读读书,多练练歌。”
姜行一怔,“……好像你说的是有道理。”
☆、74
姜行还是在白玉老师的监督下,开始克制自己,其过程痛苦难耐,他无数次地把手伸向手机,然后就被白玉瞬间打掉,傅乘风凯旋时,他胳膊上已经消了肿,手背上却被白玉自制的“戒尺”给打红了。
他贱兮兮地把手板板伸过去求安慰求亲亲,却被傅乘风察觉异样,一把撩开他的袖子,看到了手臂上的勒痕,“怎么回事?”
姜行本来就知道这事瞒不住,干脆就大肆渲染了一下自己的高大形象,然后换回了傅乘风留在他额头的一个吻。
睡前,傅乘风坐在床边给他抹着药膏,姜行说:“其实那天我发烧晕过去了。”
傅乘风手中一颤,皱眉问道:“怎么没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啊,让你放弃竞赛跑回来啊,那等你回来我估计都已经烧傻了。”
“……”
“唉唉,你眉头皱那么紧干嘛,我这不是好着呢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放心好了。我是想告诉你,那天是你爸发现我晕过去的,然后给筱颖打了电话。”
傅乘风一怔,明显也是没有料到。
“我特别感动了,他的腿压根就不是他的,他一个人把我手机找到,很不容易。其实我有不对的地方,以前我可能对叔叔有误解了……其实叔叔也挺好的,对吗?”
“尽管很多人都不懂你为什么还这么尽心地照顾他,但其实你心里还是爱他的,他也是记挂着你的,也是知道你是他的儿子,他是你的父亲,所以你从来没有放弃他。”
姜行在傅乘风耳边轻轻说着,低语像一阵和煦的微风,将他的心脏包裹,他忍不住将眼前这个人拥抱,在这个给他这辈子最多温暖和希望的少年面前,他便能放下所有沉重与防备——
“四岁那年,我的脚被开水烫到,家里没有车,他背着我去医院,路上被摩托车撞伤,他也没管,到了医院才发现他的身上全是血,他那时候就抱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喊我‘乘乘’,告诉我不要怕。第一次去幼儿园的那天,是个暴雨天气,水淹了整个城市,我到现在还记得他穿着塑胶鞋,踩在深深的水里,我趴在地上,看到溅起的水花打s-hi了他的裤脚。”
“那两个画面至今我都能清晰的想起,其实我特别恨他,恨他为什么不是我六岁之前的父亲,恨他为什么要去赌钱,恨他明明看着妈妈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替他还债他却依旧无动于衷,恨他后来再也没有送我上过学。”
“只是每次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我总是回想起那两个画面,甚至连他的不好都变得模糊,那时我就觉得他其实也是爱我的,他其实也曾经和其他人的父亲一样,只是不小心走上了歪路。”
姜行轻轻拍着他的背,亲吻他的鬓发,“他现在肯定也是爱你的,他知道同x_ing相爱不好走,才会反对,知道你在意我,才会帮我。如果他不爱你,他一定不会做这些。“
他轻轻捧住傅乘风的脸,与他对望,然后微微倾过身子,吻了吻他的嘴唇,“你看要不我们再把轮椅装起来吧,他一个人在那个小房子里其实也不好。”
察觉到傅乘风身体突然的僵硬,姜行说:“我相信没关系的,我觉得你和叔叔需要好好沟通一下,我来这边这么久,感觉我和他说的话都比你多。没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叔叔他肯定也不想这样子,赌博是个上瘾的东西,如果在我们的帮助下,他把这个瘾戒了肯定就没问题了。而且上次他都被那边打伤那么严重,他肯定吃到苦头了。再不济,咱就在轮椅上装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