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会有问题吗?”
胡北原回头笑道:“周先生多虑了,怎么会呢。”
其实做不了朋友,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是吗?
他原本也没打算高攀周翰阳。上司就是上司,做下属的工作表现好点,力争能有升职机会,这就差不多了。若要称兄道弟交朋友什么的,那就过了。
像周翰阳现在这样清楚分明,公就是公,私就是私,才是正确的职场精神,才是值得他效仿的。
上了半天班,胡北原感觉更糟了,他挺郁闷的,发烧和上火都只是小问题吧,但怎么就能这么难受呢?
全身上下都痛,皮肤痛,骨头也痛,眼睛痛,嘴巴痛,鼻子也酸。坐着不舒服,站起来更不对劲,连心口都一阵一阵地闷。他这到底什么毛病呀。
送文件去给周翰阳签字的时候,青年像是多看了他两眼,而后问:“你还好吧?”
胡北原蓦然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怒从心头起。
什么叫“你还好吧?”,他现在有什么不好的吗?难道就因为被说了句“我们不适合做朋友”,他就要心如刀割,伤心欲绝吗?不跟他做朋友了,他就不能心平气和,开心度日吗?
于是他怒发冲冠地:“你想太多了,我哪不好了?什么事让我不好了?我现在好得很。”
周翰阳愣了一愣,才温和地:“我的意思是,你好像生病了,有在发烧吧,要不要请假去看看?”
胡北原更郁闷了:“不用。”
全勤奖没了他找谁去呀。
周翰阳顿了顿,又说:“身体不好你就休息吧,公司的病假也不是摆设。”
“不需要。”
上司对下属的人文关怀,这时候他一点都不受用。
这天的午饭胡北原也索x_ing不吃了,反正嘴里到处都痛,连青菜都嚼不下去,不如省了这个钱。
这股由内而外,上上下下的难受劲,直接影响到他的工作效率。坐在电脑前,精神老是不能集中,没一会儿就走神,没一会儿就胸闷气短。
到快下班的时候他还是没把事情做完,桌上还乱七八糟地叠了一堆文件,看着足有半尺高。
临下班前,周翰阳特意来跟他说:“你先回去吧,做不完明天再来,不用加班了。”
胡北原还堵着一口气:“行,我不赚你的加班费,我带回去做还不行吗?”
“……”
一天没吃东西,胡北原也实在饿得慌,回家的路上没忍住,在街边买了两个j-i蛋煎饼。
j-i蛋饼闻着还是很香的,热气腾腾,揣在怀里觉得挺诱人,而且温暖实在。
可一回到家,当真吃起来,因为嘴里溃疡伤口的缘故,那感觉就跟含着满口钉子似的,什么味道也品不出来,光剩下疼了。胡北原最后也只能胡乱嚼几下,就当是牛在吃Cao一样,囫囵吞枣全给咽下去了。
胡北原一直觉得,除了吃饱穿暖之外,人生别无大事。但这回填饱肚子以后,也并没有半点好起来的感觉。
饶是如此,他还得把带回来的活干完。免得周翰阳又认为他不对劲,私人情绪导致“影响工作”。
跟头犟驴一样在电脑前忙活了一会儿,胡北原开始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隐隐的痛感就像是胀了气似的。
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继续做他的工作,大不了等下多喝点热水就完了。
哪知道,只在他打完两行字的时间里,那疼痛就从蠢蠢欲动,变成势不可挡了。
上一秒胡北原还在捂着肚子坐立不安,下一刻,他就只能在地上打滚了。
胡北原挣扎着去了洗手间,等那一波令人不知如何是好的疼痛暂时过去,他又开始觉得犯恶心,忍不住呕了一下。
不呕还好,喉头这么一动,胃里的东西顿时就翻江倒海一样,挡不住地在往上涌。胡北原身不由己地趴在洗手台上,恶狠狠吐了一番。
更糟的是他还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住了,又是咳又是喘。好容易缓过气来,肚子又开始绞痛。痛过这一轮之后,就跟接力赛似的,翻天覆地的呕吐感又来了。
胡北原都不知道自己一天只吃了那么点,吐出的这么多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在天旋地转里的呼吸困难里,他都不由怀疑,他的肝胆肺还在吗,还是已经被吐出来了?
这么折腾了一阵,胡北原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他站不住,只能以烂醉的酒鬼一般的姿势瘫坐在地上,没有力气,也无法思考,感觉神魂飘飘荡荡的。
在这虚弱带来的绝望里,他不由就想,难道我要这么挂了吗?
悲惨的是,他只身来这城市打拼多年,居然连病了的时候可以紧急联络的朋友都没一个。
他能不是正宗屌丝吗?
正当这伤春悲秋的时候,手机响了。
胡北原奄奄一息地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周翰阳。”
“……”
“我想问一下,那份报表,你今晚做得完吗?如果做不完的话……”
难得有个人记得他的存在,还是为了“工作”!
胡北原不由得就悲从中来。
那边像是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了,于是问:“小胡?”
“……”
“怎么了,你还好吗?”
胡北原正要回答他,怎奈胃里又猛地闹腾开来,这回他没撑到洗手台,趴在马桶边上就开始声势浩大,雷霆万钧,搜肠刮肚地开吐了。
等这闹掉半条命的折腾终于略微告一段落,胡北原缓过气,回过神来,步履蹒跚地扶墙出了洗手间。
突然他就听见外面大力的催命一般的拍门声,大有再不开就要破门而入的劲头。
胡北原一边在心中怒骂,一边心疼自己花了不少钱安装的铁门,一边忙挣扎着去开锁。而后他在外面走道的灯光里,看见一张熟悉的,铁青的脸。
“你没事吧?”
“……”
“你到底怎么了?”
胡北原被青年那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气势所震慑,一时也忘了赌气,只能嗫嚅道:“我……肚子疼。”然后又因为应景的一阵绞痛,说不出更多,脸当即就歪了。
周翰阳不再多话,只斩钉截铁地说:“去医院!”而后一步进来,毫不含糊地,直接就把他打横抱起。
胡北原在被抱着下楼的过程里,糊里糊涂地想,为什么是这种抱法??他这头靠在周翰阳胸前,手还绕着人家脖子的姿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不过这样可能又比趴在背上要舒服一点,唉,不管了……
经过急诊的一番折腾,胡北原躺在病床上,百口莫辩状,挂着点滴。
他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急x_ing肠胃炎嘛,拉一拉,吐一吐,再养一养也就好了,买点药吃他都嫌浪费钱,还躺在这打点滴?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口,因为周翰阳已经不重花样地骂了他半个钟头了。
青年还在床边沉着脸:“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这是连小孩子都懂的事,你倒好,完全不放在心上,还变本加厉,你能为自己负点责吗?”
“……”
他也知道他是这么大的人了呀。
那就别把年长的对象当小孩子一样训吧。
不过训归训,虽然没什么好脸色,周翰阳还是耐心地等着他打完点滴,再开车把他妥妥当当地送回去。
胡北原吃了药,被裹在被窝里做蚕茧状。周翰阳坐在床边,帮他把杯子里凉了的水换成热的,压好被角:“我放你几天假吧。”
胡北原立刻说:“不用。我明天就能上班。”
“全勤奖这种东西你就别在意了。”
“……”也不需要直接说穿吧。
“我真没事。”
周翰阳也没再坚持,只说:“我买了面包和方便粥,一点小菜,你明天早上看着吃吧。自己小心点。”
“……谢谢。”
这样的周翰阳又像是在真正关心着他的,并不是上司体恤下属的那一套。
青年又坐了一会儿,而后说:“那,我先回去了。”
“嗯……”
因为之前闹得太累,很是困乏,胡北原躺在那里,床褥温暖柔软,他迷迷糊糊的,没等周翰阳走出门,都快要睡着了。那轻轻合上的门,就像一场梦一样。
次日醒来,胡北原感觉良好,十分之神清气爽,心情舒畅,也不知道是因为挂的点滴吃的药相当的见效呢,还是什么别的缘故。
比起昨日的天翻地覆死去活来,他觉得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包括周翰阳的态度。
于是他在公司看到周翰阳的时候,就给了对方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周先生早。”
周翰阳望着他,像是了愣了一会儿,而后才略微犹豫地说:“早。”
送材料给周翰阳的时候,胡北原特意还给他带了杯咖啡。
周翰阳看了看他,又看看咖啡,像是欲言又止,但终于也没说什么,只低头在文件上签了名,而后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