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已经不再思考。心脏也不再跳动。呼吸,也许已经停止了。
我茫然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不明白是幻是真。
未眠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眼底那一丝惶然却越来越明显。
她变换着手势,变换着口中的指令,眼睛却始终看着坐在她脚边,毫无反应的殷无邪。
为什么他不反抗,再这样下去……
当她又要变换手势时,却发生了变数。
手腕被一只寒冷如冰的手抓住,速度快的连她都没有看清!
身体被甩出去的时候,她也只来得及勉强调整平衡。手脚扶地,滑行出四五米最后撑在墙壁上才停住。
我转头,缠绕在秦穆轩身上的藤蔓如同蒸发了一样消失无踪。
没有去理未眠,我立刻点了秦穆轩身上几处大x_u_e来止血。手托住他的脉门源源不断输送真气。未眠虽然手段狠毒,但是并无一处是致命伤。
只是,这样残忍的被伤了手脚,武功也许再也恢复不了如同往日了。
时无间,空无间,罪器无间,平等无间,生死无间;日无常,夜无常,欢爱无常,业报无常,诸行无常。
佛曰:「受身无间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云何名无间地狱?弹指之顷无不苦时,故名无间地狱。
“无间道者,谓此能断所应断障。”断除所应断除之烦恼,而不为烦恼所障碍,由此可无间隔地进入解脱道。
也许,这才是我真正的涅磐之日。
内心一片清明澄澈,心中多年郁积苦楚烦恼仿佛灰飞烟灭,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未眠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浅笑着走过来。
我没有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傅有令,命我来传话。一个月后,碎叶城,用一颗蔻苓珠换温未凉。”
“我问你,为什么要如此。你是故意的,刺激我把蔻苓珠力量爆发出来。”
未眠依旧浅浅笑着,下一秒身体已经掠出,起起落落间,隐没在黑暗中。
秦穆轩满脸血污,他眼睛费力的半张着,虽然无力但是目光清明。我知道,他意识还很清醒。
我轻轻摸掉他嘴角的血迹,微微笑笑,低声说,“结束了,她跑掉了。”手指拂过了他的睡x_u_e。后面一句,他没有听见。
“穆轩,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一分一毫了,我保证。”
“你们可以出来了。”我扬声,对隐藏在黑暗中的两个人说。
莫怜冬和凤丹青轻巧落在我面前。见我搂着的秦穆轩,凤丹青神色有些后悔和急切,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是终于没有开口。
“丹青,你不用自责。”我柔声安慰他。
心中确实没有怨恨他的想法。他们其实在未眠与秦穆轩交手的中途就已经来了,他们两打斗的动静这么大,怎么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房屋被破坏如此严重,都没有一个人出现,肯定是这里的地头蛇——莫怜冬,封锁了周围。
但是,他们却不出手。因为他们和未眠的目的一样,逼我出手。只有把我逼到了绝境,生死一线间,我才能冲破束缚浴火重生。就像当初破天罡箭阵,也是在凤丹青重伤之下,蔻菱珠的力量才迸发。
“如果可以,我宁愿现在躺在你怀里的是我。”凤丹青开口,语气无比落寞。
我心里一疼。
这些痛苦,如果承担在我一个人身上,也许我会更轻松一些。但是施加在你们身上,会让我疼痛的要发疯。
也许就是这一点,未眠才会对秦穆轩下手,而不是对我。
快一点让这一切结束吧。
我扬起一个淡然地微笑,嘴里的话却和表情全不搭调,“说什么傻话呢,想躺在我怀里机会有的是,我就抱了他这么一会你就吃醋。”
凤丹青回我一个微笑,有些苦涩。彼此之间的关心,心照不宣。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大祭司是什么目的,但是她刚才确实是帮了你。”莫怜冬蹲下来,手探上我的手腕,“内力已经恢复了。”
“莫前辈既然诚心想帮我们,为什么躲躲闪闪的?我看你在赌馆就有意把治好我的病的方法告诉我,但是自己下了三个忙的约定,反而不好开口。”我轻笑,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前辈,请你务必治好秦穆轩。”
莫怜冬用巧劲挣扎了几下,但手还是没有逃离我的掌控。无奈得叹气,却不是对我说话,自己喃喃道,“我看我们这老一辈的可以尽早收手,归隐山林了。一晚上,竟然要被后辈要挟两次。”
“得罪了,前辈。”我放开手。
“他伤得不轻,送到房间里吧。”莫怜冬皱着眉,双手负在背后,大摇大摆上了楼。
低下头,我轻轻在秦穆轩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一个羽毛般的吻。抱起他,跟上去。
无邪赋·第一百二十三章:无处是尽时
未眠章(以未眠为第一人称非番外)
那一天,在碎叶王城纷繁零落的樱花树下,他说,“我知道,你永远都是我的表妹。”
然后带着宠溺,淡淡的笑。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第一次感到了暖意。
当我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株妖异。不同于身边的一切。我安静的生长,榨取着脚下腐烂的血r_ou_和灵魂,一点点伸展着肢体。那时,我经常听到有人轻盈的笑声,如同碎落的玉石,她一笑,满园的花都会跟着簌簌颤抖。但是,她一笑,我就会觉得怨怒。
当我第一次开花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那时,我成为了未眠,一个花蛊。
那个笑声的主人站在我面前,告诉我,她是我的主人。我要喊她作,师傅。
我在琅环幻境作大祭司的第二年,师傅领来一个孩子,那时候他跟我一般高,眉目清秀,一双桃花眼笑起来让人心摇神醉。师傅说,他叫未凉,是他豢养的药人。
他从小被喂各种各样的毒和药,但是从未因为非人的痛苦而哭喊求饶,只是微笑着把致人死地的东西尽数饮下。最后他熬了过来,武功精进飞速,成为了第二大祭司。
那时候,我就清楚地知道,我们完全不同。
虽然我表面上冷若冰霜,清高自傲,但是我的根始终扎在肮脏丑陋的血r_ou_之中;他虽然看起来触手可及,大大咧咧对着所有爱慕他的人微笑,但是却是一缕清风,永远在天上,从容舒卷而过,永远不会被肮脏的手触及。
没有理由,我就是喜欢他,会笑着叫他,师弟。
因为我本就无形无体,师傅借由这黄泉之花曼殊沙华和她的幻术力量,让我到了另一个时空,用花枝给我做了另一个身体,不如本来的有力,但是可以生长。
那一年,那个世界叫做圣诞节的一天,师傅领着我,见到他。那时候,他还叫戴月行。人群里,天空飘飘扬扬落着稀疏的雪,闪亮的霓虹恍惚了整个黑夜。十五岁的少年身形纤瘦挺拔,他弯起眼睛笑,露出尖尖的虎牙,我只觉得,他的笑容是连沉雪池终年冰冻的水都可以融化的温暖。他说,“这就是表妹吗?这么可爱的女生,怎么藏到现在才介绍给我认识?”
那些年,我贴着他,整天耽美BL的给他灌输,逼他陪我看同人电影,BL漫画,YY他和他的朋友,追着他死缠烂打,直到他一见我就要撞墙、破窗逃跑。虽然我明白那不过是演戏,但是,追着他跑,看到他瞬息万变,耗子碰上猫般的表情真的很有趣。
那时候,我的力量有时候会突然衰弱,经常住院。他只要有空就来看我,戳着我的脑袋,警告我,“不许减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