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才会说出真心话,叶承不知道跟他同一屋檐下的人其实是个装着"韩昭"灵魂的躯壳,所以他在面对好友追问的时候,大喇喇的说出来的话才没有半点水分。
韩昭原本以为他愿意接自己的电影,至少对自己是陌生人的态度,不亲近也不排斥,这样他就已经满足了,可是一切不过是他想得太过美好,叶承不仅对他毫无好感,甚至避如蛇蝎,用他的话说,如果不是经纪人先斩后奏,他这辈子也不会跟自己扯上半分关系。
往日旧事像丑陋的伤疤一样历历在目,那是韩昭极力想要在叶承面前隐藏的东西,他不想让叶承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更不愿意把自己曾经对骆丘白的那点并不纯粹的"喜欢"泄露半分。
这让他觉得非常羞耻,就像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供人"欣赏"一样抬不起头来。
他的过去劣迹斑斑,无论是哪一条拎出来都够叶承深恶痛绝,所以他一直自欺欺人,以为重生一次就能抛弃过去,努力跟叶承保持着距离,干干静静的站在他面前当一个可以交谈的"朋友"就已经足够满足。
可是他却忘了飞蛾扑火是一种本能,明知道再进一步是错的,却受不了又惑,只想跟叶承挨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世上最难伪装的除了牙疼,就是假装不爱一个人,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近在咫尺,他最终选择了引火烧身,昨晚紧紧拥抱的一刹那,他几乎听到了身体烧焦的声音,但是如果隐瞒过去,用"赵涵"这个假身份继续欺骗下去,就能跟叶承永远的在一起,他无怨无悔。
只要叶承不嫌弃,他愿意永远这样卑鄙下去,把"韩昭"的身份带进棺材里。
但是昨晚叶承在电话里的一句话却像当头木奉喝一样敲醒了他,他说他讨厌欺骗,却给了自己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在笃定的告诉骆丘白"他不是那种玩玩而已的人"的时候,就等于把一颗真心掏出来捧在了自己面前。
可是……自己却骗了他。
他不仅是那个让他敬而远之、一辈子都不愿意有交集的韩昭,还在第一次相见时就对他说了谎,甚至还想把这个谎言永远的继续下去,直到生老病死,就这样骗他一辈子。
浑浑噩噩活一辈子,总要有一个放在心尖上,碰不得伤不得也舍不得的人。
而这个人对韩昭来说就是叶承,所以他怎么忍心骗他一辈子?
最残忍的谎言就是到死那一天,你都不知道别人骗了你,韩昭知道自己这种本来就该死透了的人配不上叶承,如今实在问心有愧,再也不舍得让他吃这种苦。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趁现在叶承对他情丝短浅,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他宁愿当这个刽子手,或许一开始会疼,会流血,但是不伤内里的口子总有一天会愈合,以后在提到"赵涵"这个人,叶承一定会恨的咬牙切齿,最后把自己当成污点一辈子不再提起,这样总好过情根深种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伤的痛彻心扉,鲜血淋漓。
或许这时候韩昭身边但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也会认为他疯了,简直是脑袋进水,无药可救。
骗一辈子又怎么了?天知地知,只要封住自己这张嘴,就算叶承有通天的本事也猜不到他壳子里装的是什么"馅儿",傻子才会放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太平日子不要,心狠手辣的一刀两断,更何况是在昨晚发生那种事情以后,情节恶劣的简直堪比人渣中的战斗机。
韩昭苦笑了一下,这些道理他都懂,可是就是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欺骗,也许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才舍不得让这段感情有一丁点瑕疵。
如果给不了对方最好的,那他宁愿当这个背负所有骂名的"人渣"。
雨越下越大,雨水把头发全部浸透,顺着眉角淌了下来,韩昭冻的打了个哆嗦,脑袋里乱成一团。
这片他住了大半年的小区里好像也浸染了叶承的气息,让他心口既渴望又酸涩,再多待一秒钟,他怕自己就要后悔了。
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叶承窗户的方向,雾气太重,他已经看不清楼栋的轮廓,只是顺着那个方向,仿佛就已经满足,深吸一口气,他回过身掩盖住脸上的表情,就这样走进了遮天蔽日的雨幕之中……
第105章 番外【韩昭X叶承3.0-7】(2015)
自从那天通完电话之后,叶承与韩昭就再也没有联络,两个人的手机号都没有变,可是谁也没有再主动给对方打过任何一个电话,好像生活中本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过去的种种也是黄粱一梦,眼睛一睁尽付东流。
原本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在生活中抽离,有些习惯已经融入了骨髓,一时半会儿根本改不掉,每到这时叶承心中总是会空落落的,有好几次半夜拍完戏,推开家门下意识的说一句,“老赵,口好干啊,有没有糖水喝?”
回答他的却只有一室冷清,站在漆黑的屋子门口,他撇了撇嘴,愣了一会儿才嗤笑一声,一脚迈进家门,把房门摔的砰一声巨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敲醒自己不要再自欺欺人。
叶承,你他妈清醒一点吧,别以为对你好一点就自恋的想这就是爱情,不要脸不要皮的贴上去,最后摔的灰头土脸,也不嫌臊得慌!
人家压根不喜欢你,对你PG的兴趣或许都比你大,你还在这里犯什么贱?
叶承在洗手间镜子跟前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一头扎进蒸汽腾腾的热水里,花洒的水浇了他一头一脸,他告诉自己:扔掉一棵歪脖子树,拥抱整片大森林,不就是失恋么,老子不在乎。
说完他顺手拿起一瓶洗发水往头上挤,熟悉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晃神。
这是赵涵惯用的牌子,以前他很喜欢凑上去闻他脑袋上这个味道,顺便从背后搂住他暗搓搓的揩点油水,那时候赵涵总是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说,“你不也用这个洗么,都一样的味道乱闻什么?”
叶承嘿嘿一笑,眼睛晶亮,“真的一样吗?那我再闻闻。”
说着他又笑嘻嘻的扑上来,赵涵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脸上闪过艰难又隐忍表情,过了一会让才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啊,怎么跟隔壁那只金毛似的。”
往事如刀,分外锋利。
啤酒色的香波从头发上淌了下来,刺痛了叶承的眼睛,他猛地回过神来,赶紧用水清洗,一抬头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难堪的撇过头,不想看到自己丢脸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胡乱的扯过一条毛巾盖住脑袋,在打开洗手间大门的时候,狠狠地骂了一声“Cao”。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烈日炎炎的夏日终于走到了尽头,到了九月,秋天来了。
两个人已经分别了整整两个月,毫无联络,宛如这世上万千行色匆匆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从此江湖不见,各自生活,而这时候,叶承疯狂接了上百个通告,每天忙得焦头烂额,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必考虑如何打发让人胡思乱想的空闲时间。
但是,有一件事他想躲也躲不掉,因为《眺望斯德哥尔摩》终于正式开机了。
荒凉僻远的山坳里,一间小木屋门口还堆着一捧橘色的篝火,暮色四沉,天边的火烧云似乎要把整片天空都点燃了,虽然预示着夜幕马上要来临了,可是这一刻的风景却美得惊心动魄。
就在这时,万籁俱静的山中一大片乌鸦突然惊恐的飞起。
乌鸦报丧不报喜,似乎预料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小木屋里,泽宇使劲推了一把井凡,“你快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只要他们看到我安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
男人并没有动摇,站在原地一动没动,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孔还带着一抹很淡的笑,“安全?既然你觉得跟我在一起才安全,那现在为什么还要帮着我一个人逃走?”
泽宇脸上闪过难堪,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把男人往后窗推,“你别跟我废话,倒是走啊!你不是本事很大么,那就好好活着,下一次再全须全尾的来找我!”
男人仍然没有动作,一只手顽固的攥着他的手,用行动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他一步,窗外的晚霞投进屋中,像洒进了万丈金光。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一连串刺耳的刹车上,屋外传来声音,“里面的人,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马上放下武器交出泽宇!”
越来越的车涌过来,不到十几平的小木屋瓮中之鳖,里面的人已经c-h-a翅难飞。
见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动静,外面的人已经行动,玻璃窗“砰”一声被打碎,隐约可以从玻璃碎片的反光上看到外面森严的队伍和黑洞洞的QIANG口。
泽宇死死地抓住井凡的手,脸色惨白,“听我的,让我出去,我会告诉他们你并没有绑价我,当事人说的话就是绝对证词,我不会让你——唔!”
他的嘴巴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接着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从背后紧紧地搂住了他,男人低声说,“嘘……别说话。”
泽宇奋力挣扎,男人却收紧臂膀,紧接着泽宇感觉到肩膀上s-hi润了,震惊的想要看男人脸上的表情,而男人却捂住他的嘴和眼睛,过了很久才沉笑一声,“我早就说过,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除非我死或者……你死。”
“所以……现在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不放了你,要不杀了你。”
男人的呼吸越发急促,再开口已经哽咽,“可是我不想放手,就算死也不想放手。”
捂住泽宇眼睛的手掌s-hi润了,这时,井凡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把他推到对面的墙上,不顾外面已经开火的枪林弹雨,对准他颤抖的嘴唇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