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霄的身上虽然布满了刀伤和剑伤,但位于他锁骨下方的那个月牙儿形状的胎记还是一眼就能被看到。
白宣廷见了鬼一样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宴霄面前,伸出他的手指,轻柔地摸了摸那个胎记。
老神医被雷劈一样僵硬在原地,而宴霄则不爽地拧起眉毛,心说白宣廷若是再敢摸一下,他就顾不得什么以下犯上要冲上去揍人了。
白宣廷确认那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月牙儿形胎记后,一惊一乍地感叹了一声:“真是见了鬼了!”
宴霄站起身,不耐烦地把这个不着调的主子往旁边扒拉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白宣廷还是一副脑残症复发的模样,直勾勾地盯着宴霄看,就那么看了很久很久,才突然张开双臂一把把宴霄抱住了:“宴霄哈哈哈,竟然比小时候还好看……啧啧啧没想到民间流传你还活着是真的啊?!”
老神医彻底搞不懂这帮年轻人之间的套路了,眼不见心不烦,默默地上好药就退了出去。
宴霄彻底地火了,毫不手软地将白宣廷这个狗皮膏药从自己的身上撕下来,一脸冷漠地警告道:“世子请自重。”
白宣廷回想起宴霄小时候就是个严肃正经的小大人儿,顿时觉得亲切地不得了:“我说三皇子,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个样啊!你没有因为对人太冷漠而被人打过吗? ”
宴霄隐忍地看着白宣廷的脸,心说我现在确实挺想打你的。
床上呼呼大睡的姜萌梦呓了一声,白宣廷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打扰了宴霄的小心肝睡觉才被不待见,立即狗腿子一样给宴霄披上了衣服,又将人连拖带拽地弄出了门:“来来来,我们去隔壁房间叙叙旧。”
叙旧的过程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
其中宴霄并没怎么说话,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白宣廷在嘚吧嘚吧地念叨:“你都不知道自此你被人拐走之后皇宫里就乱成一锅粥了,没几天又找到了一具焦黑的尸体,啧啧啧,那场面……你的母妃,哦,也就是瑾娴皇后直接就昏了过去,还有你的外公,也就是尚书大人啦,几乎一夜白头啊,他因为这个至今都和当今太子看不对眼儿呢……”
宴霄默然不语,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一点点接受了白宣廷口中的事实。
根据白宣廷所说,其中有一个问题宴霄却想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是宴霄,而萧卿收他为徒之后,给他起的名字是萧霄。
由此可见,萧卿对于自己的身世并不是一无所知,但问题在于,他为什么宁可被人追杀十几年而不愿意说出来?萧卿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
白宣廷终于结束了絮絮叨叨,喝了一整杯茶缓解了一下自己的口干舌燥,一抬眼就看到宴霄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你的失忆症有办法治愈吗?”
宴霄的眸色一黯,静默半晌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件事需要去证实一下,你能否帮我照顾一下萧菱?”
白宣廷愣了愣,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你大可放心,你的人就是我的人,兄弟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
宴霄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后者立即认怂改口:“你的人,你的人,谁都抢不走……”
另一边的厢房里,姜萌觉得自己半边身子有点发麻,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谁料恰巧挤压到肩上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然后清醒了过来。
迷迷瞪瞪地望着空气好一会儿,姜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找到宴霄,便小声地喊了声:“j-i小胖,我醒了。”
j-i小胖从床底下飞出来,异常敏捷地落在姜萌的被子上:“老大——哦不不不,小的应该称呼您为三皇妃!”
姜萌的反应还有些慢,白白净净的小脸上全是迷茫:“三皇……妃?”
j-i小胖“咯咯咯”地傻笑,兴致勃勃地说道:“对啊三皇妃!您的小师弟已经知道自己就是当今三皇子了,距离他认祖归宗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宴霄一夜之间从市井穷小子变成了皇城里的高富帅,这让j-i小胖整个j-i都有一种“一人得道,j-i犬升天”的自豪感。
姜萌心里一惊,慌慌张张地问道:“那我和师糊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j-i小胖摆摆手,一脸高深莫测的j-ian笑:“怎么可能?!当年萧卿奉命暗杀宴霄的事不可能被爆出来,宴南淮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萌的脑筋根本转不动了,听到j-i小胖这么说仍旧不太明白:“……唔?”
j-i小胖“嗨呀”一声,继续兴冲冲地说道:“我是说宴南淮为了掩盖自己暗杀宴霄的举动,肯定会帮您们隐瞒身份的,所以您和您的师糊糊暂时不用担心,三皇子虽然流落在外十几年,但毕竟是逃过了一劫,这可都是您和萧卿的功劳呀!到时候若是他们追究起来,你们可以说宴霄是被你们捡到的,因为害怕惹上不该惹的人,所以一直没有声张不就好了?”
姜萌慢吞吞地思考着,问道:“……那宴霄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啊?”
等宴霄恢复了记忆,知道了自己和萧卿都是欺骗他的人,那迎接自己的,将是惨不忍睹的修罗场……
姜萌觉得自己的胯下一凉。
j-i小胖也才想起来这一茬儿,愣了愣说道:“暂时还不会,因为您还没有正式成为宴南淮的小细作呢。”
姜萌闷闷地“哦”了一声,吭哧吭哧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先不管了,我肚子饿了。”
j-i小胖正想说我帮您去叼一点甜点回来,厢房门就被一个人轻轻推开了。
白宣廷这人平时就是闲人一个,既不喜欢学他老子征战沙场,也不喜欢舞文弄墨,唯独喜欢满世界地瞎转悠,游山玩水,寻一些新鲜玩意儿解闷儿。
如今发现自家发小流落民间数十载后竟然成了个断袖,自然心里头雀跃得不行,估摸着人该醒了就跑来打听八卦:“呦,小可爱,你醒啦?”
姜萌的两条腿刚碰到地面,想要站起来似乎有些费劲儿,他呆呆地看着来人:“你是……”
按理说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迷茫的表情很到位,姜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白宣廷走进来,将桌子上的一小碟点心放到了姜萌的手里,然后乐颠颠地说道:“宴霄去夔县找你们的师父去,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临走前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
姜萌的手捏起一块儿马蹄糕,礼貌地道了声谢。
然后白宣廷就在姜萌面前展现了一番什么叫做话痨活体,把他对宴霄说的话又啰里啰嗦地重复了一遍,末了还自己感叹一句:“那小子有我这样的兄弟真是太幸运了,这么复杂的事都替他解释清楚了,省去了多少口水呀!”
姜萌:“……”
为了摆出第一次听的样子,姜萌还要装模作样的“嗯嗯啊啊”几声,没一会儿就弄得他身心俱疲。好在有美食作伴,否则姜萌真的要被白宣廷烦死了。
白宣廷叉着腰,笑容莫名开始变得有些猥琐:“既然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那你也要公平些,给我讲讲你是怎么把宴霄那小子弄成断袖的?”
姜萌愣了下,不紧不慢地将嘴巴里的东西咽进去,才缓缓答道:“我没有弄他,他自己就那样了。”
其实这话姜萌说得一点都不假,与宴霄相处了十几年,他一直以看待小师弟的目光来看待宴霄,如若不是之前j-i小胖提醒,紧接着又发生那场恶战,他还真没看出来宴霄对于自己的特殊感情。
白宣廷等了半天等来这句话。无比郁闷地说道:“啧……难不成是自然而然就禽兽了?”
突然听到如此直白的话,姜萌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脸上的病容消散了些,愈发显得眉眼精致,仿佛精雕玉琢出来的玉人儿。
白宣廷觉得自己被姜萌的笑容晃了眼,他急急忙忙地把目光移开,自言自语道:“……咳咳,我知道他是怎么成那样的了。”
自己的身边要是有这样一个小可爱,断个袖算什么,把浑身衣服剪成破布条儿他也愿意。
姜萌刚才笑了一下就被噎着了,他按着自己的胸口开始打嗝,一张笑脸憋得有点泛红:“唔对不……嗝对不起啊,我吃地太急了……嗝。”
白宣廷赶忙站起来去倒水,一边递一边说道:“是我没照顾好你,这要是让宴霄知道了,非得——”
白宣廷的话还没有说完,宴霄就走了进来,他的眉目冷然,没什么表情地问道:“非得怎样?”
白宣廷从小就被宴霄欺凌,如今长大了对于他这种生人勿进的气场仍旧有点怵,他讷讷地笑了下,“非得怪罪我……好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走了。”
宴霄没说话,只是抬手在白宣廷的肩上拍了下,表示谢意。
姜萌还在抱着热水杯打嗝,看到宴霄露出一个甜蜜蜜的笑来:“你……嗝,你回来啦?”
宴霄皱了皱眉,热热的掌心贴向姜萌的脸蛋儿:“着凉了?”
姜萌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指了指放在一边的空碟子:“我吃……嗝,我吃马蹄糕来着,噎住了……”
宴霄抬手在姜萌的后背摸了摸,一股柔和的内力就涌了进去,慢慢就缓解了他打嗝的症状:“现在舒服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