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声音非常温和,然而内容还是让楚越和晏怀风的心头蒙上了一层乌云。
楚越望望晏怀风,这种消息对于他们目前的处境来说实在是雪上加霜,他难得地主动开口问:“那我还有多长时间才会……行动不便?”
对方略一思索,回答:“你还年轻,这种症状大概过了三十才会慢慢显现。”
听完他的回答,楚越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一点儿,对于自己的状况并非不担忧,然而大部分的担忧来源于他害怕自己不仅不能帮助晏怀风重掌圣门,反而成为对方的拖累。
如今这人既然判断他过了三十才会慢慢失去武功,而他今才年二十岁,这十年的时间里他应该能够辅佐晏怀风做完一切,那就没什么所谓了。
晏怀风一直没有说话,嘴角也不像往常一样保持微笑的弧度,目光虚虚地落在楚越的手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梅嫣非常惊讶,“韩大哥,越公子你们会武功?你们都不告诉我!”
晏怀风无心与她纠缠,随口说:“一点微末功夫,练来强身健体的,并不入流。”
好在那人并没有拆穿这个谎言,他把完了脉收回手,语气中带着点儿惊讶:“除了寒毒之外,这位小哥应该还中了一种名为‘浮生梦’的毒,发作时疼痛如万蚁噬心,等毒x_ing蔓延全身,人就会死。”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看脉象这毒已经拖了几天了,好在之前像是服用过缓解毒x_ing的药物,因此还不算晚。至于发烧倒没什么,静养就是了。”
晏怀风和楚越还没说话,梅嫣已经嚷了起来,“哇,你好厉害,光把脉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人谦虚地摇摇头,“并非只有把脉,我用内息在这位小哥的经络里运行了一个周天。”
晏怀风闻言几不可察地一挑眉,要知道以楚越的x_ing格,不可能容忍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这样肆无忌惮地侵入全身,或者他们从前其实是相识的?
又或者……晏怀风望着正与梅嫣温言解释的人,他看上去的确是一个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男人。
晏怀风不动声色地放下楚越还卷着的袖子,遮住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口问:“那么阁下能否解这‘浮生梦’的毒?或者阁下能否告知在场哪一位是萧沉萧大侠?”
缁衣男子感觉到晏怀风言语中好像一丝微弱的敌意,却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当然这对他并无任何影响。
他略静了静,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对他们说:“这是‘浮生梦’的解药,服下就好。可惜那寒毒在下却是爱莫能助,但愿两位能够得遇名医,或许尚有转机。”
瓷瓶静静地立在桌上,却没有人伸手去拿。晏怀风的目光意味深长地飘过来,楚越似乎也在瞬间变得戒备,透出凛冽肃杀的气息。
“这毒只有‘飞鸟无还’萧沉才能够解,还没请教,阁下究竟是谁?”
“……寻簪阁副阁主,萧沉。”
楚越瞬间跃起挡在晏怀风身前,提防萧沉神鬼莫测的暗器伤害晏怀风,然而萧沉见状却是失笑,指着桌上的小瓷瓶说:“你这幅样子,怎么让我有一种我已经声名狼藉的感觉呢。你就算要打,总该服下解药,才更有胜算吧?”
楚越不语,只是尽忠职守地守着晏怀风,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晏怀风却忽然拍拍楚越的肩膀,示意他不必紧张,然后绕过楚越上前伸手拿过桌上的小瓷瓶,回身送到楚越手中。
“少爷?”
“没事,你先服下。”
“这……”
晏怀风见楚越尚有迟疑,径直拔了塞子,将其中乌黑的小药丸倒在掌中,拈起一颗递到楚越唇边。
大庭广众之下,楚越被这近乎暧昧的动作惊得懵了,顺从地张嘴咽下去,唇齿似乎还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指腹,低着头不敢看他。
萧沉点点头,称赞晏怀风,“好气魄。”
楚越吞下药丸后立刻闭目调息,等了一会儿,再睁开眼时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显然体内的毒x_ing正在被中和。
晏怀风这才回眸报以一笑,“听闻萧副阁主行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想必不会做些宵小行径。只是我有个问题想问阁下。”
“请问。”
“众所周知,阿越所中‘浮生梦’乃是阁下独有的毒,且阿越所中毒针上也有阁下专用的兰花印记。前几日阁下还在路上偷袭意欲置我们于死地,现如今怎么又如此大方将解药赠出?”
“如果你真的认为偷袭之人是我的话,刚才根本不会用那解药吧。”
晏怀风不语,也不否认。
“事实上,我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竟能拿到我的暗器。我更好奇的是,两位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人费尽心思偷袭又祸水东引于我?”
萧沉说得轻巧,儒雅的背后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气场,整个人的感觉与之前的让人如沐春风完全不同。
两人正僵持间,忽然有y-in沉沉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几位好像没有中毒?”
四人同时回头,只见远处台上,谢语童不知怎么已经昏迷,被两个黑衣人看着,而刚才对他们说话的,正是不知何时注意到这边的蓝衣男子。
他的目光在几人之中逡巡一圈,最后落在萧沉身上,“中原武林果然卧虎藏龙——所有人都听着!今日在此的英雄豪杰,只要归顺我圣门,立刻发下解药。否则不仅杀无赦,诸位的家人只怕也难保全。识时务者为俊杰!”
此言一出,又赢得众人骂声一片。
晏怀风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冒充自己的人,总觉得这个人抢亲是假、胁迫这些人也是假,而激发中原武林对圣门的反感才是真。
他若真想做些什么,在场这些都是中原武林的中坚力量,既然有能力下毒,直接下置人于死地之药便是,如今却仅仅只让他们无法运功……
他似乎非常想要抹黑圣门的形象。他的背后是否有人主使,最终目的又是什么,一切的一切,都还是谜团。
晏怀风略低下头,不让那个冒充他的人注意到自己的脸,将自己掩在萧沉身后。他非常期待,这个人究竟会做再做些什么,毕竟顺着藤,才能摸到瓜。
而眼前的困局,又要如何解?这里有的是出头鸟,他很想看看哪一只先起飞。他不相信李毅对这样的局面,真的一点意料之中都没有。
倒是楚越的寒毒……
果然,不多时,只见萧沉镇定自若地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望着“晏怀风”。
“谢语童虽然不再是我寻簪阁的副阁主,寻簪阁毕竟是她娘家。我寻簪阁的人,由不得外人欺辱。”
说毕将酒杯随手往地上一掷,随着瓷片飞溅的脆响,远处忽然响起万人行军之声,向着此处浩浩而来。
第21章 逆转
“呵呵,寻簪阁?”蓝衣男人抬袖掩住半张脸,古古怪怪地笑了两声,似讥似讽地望着萧沉。
“什么时候,寻簪阁也开始自诩为白道正派了?你可知在座的诸位豪杰们,中有一多半都私心里希望寻簪阁被灭门。你们与我圣门一样,都不过是他们眼中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罢了。”
说毕,他又回首一指,指着今天的新娘无限唏嘘地说:“谢姑娘行走江湖不过真x_ing情,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是心狠手辣杀人无算。李毅这个酸腐要娶她,一大片的所谓长老站出来反对,害她只能舍了那劳什子身份出嫁。若娶她的人是我,我必然让她此生都不受半分委屈。哪用看这许多虚伪的嘴脸?”
他说得深情款款,倒像是真的对谢语童一往情深。但在场这许多人谁也不是瞎子,谢语童昏在那里他根本不闻不问,分明是借了抢亲的由头挑场子来了。
说真的,谢语童嫁谁不嫁谁,萧沉原无所谓,反正是她自己的选择。然而他一向把谢语童当妹子看待,却容不得什么人搅了婚礼还如此放肆。
“多说无益,在下寻簪阁副阁主萧沉,愿领教一下晏少主的高招。”说毕长袖一拂,人已跃上桌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晏怀风”冲去,五指如抚摸情人发丝般温柔地在虚空中划过。
蓝衣男人目光一凝,明刀明枪有迹可循,尚有招架的余地。萧沉的暗器无影无形,角度也刁钻古怪,实在防不胜防,不得不小心应对。
手中折扇迅速展开,当胸一挡,几篷乌沉沉的细针已经布满了整个扇面。蓝衣男人嘴角挂起一丝冷笑,挥手一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暗器通通还给萧沉。
萧沉伸手在空中无比从容地虚化几把,不仅化解了凌厉的攻势,且如探囊取物般收回暗器,又是一扬袖,随风吹过的几片落叶忽然一顿,飘飘悠悠地向蓝衣男人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