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不仅是杜云瑛怔了怔,杜云萝也愣住了。
饶是知道定远侯府送出来的东西断不会差,可一看那精致模样,杜云萝亦吃惊不已。
从前周氏待她并不热情,但在礼物赏赐上从不会亏待,样样都是顶好的,现在也是一样。
首饰头面,比不上内务府里的,但也绝不是市面上的寻常东西,不但是做工,用料也考究。
胭脂香露,也是仔细挑过的,合适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家,不会艳俗,也不会太过清雅。
再看那些布匹料子,但凡是个姑娘,就挪不开眼睛了。
杜云瑛羡慕不已,转念一想,她往后是要去诚意伯府上的,伯府不走仕途,闲散清贵,只要顶着封号,吃穿用度就是与寻常人家不同的,这些好东西,她一样会有的。
虽然,看重这些东西会被人说眼皮子浅,可好东西谁不喜欢?
这一点上,杜云瑛随了苗氏。
宁可叫那一品二品的命妇大妆给闷死重死,也不要不体面的轻松。
说别人眼皮子浅的,要么就是已经拥有了更好的、高高在上之人,要么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杜云瑛以为,不如实在些。
礼单交给了锦蕊收好,杜云萝挑出了两盒胭脂,一盒给了杜云瑛,一盒准备留给杜云诺。
杜云瑛笑着谢了,指尖沾了些胭脂,在手背上试了试,问道:“这颜色好看吗?”
“就是适合三姐姐,才把这盒给你的。”杜云萝道。
这话听了就舒服,杜云瑛笑意更浓。
待杜云诺过来,接过那盒胭脂时。眼中惊讶难掩:“我也有?”
“现在家里就我们三个,当然人人都有呀。”杜云萝答道。
杜云诺若有所思,缓缓点了头,收下了。
杜云萝的生辰一过。甄氏就眼巴巴盼着腊月了。
依着惯例,历山书院一入腊月就放假,也方便路远的学子回家过年。
仔细算算,在腊八之前,杜云荻就能回到京中了。
而杜云瑛与诚意伯府上二公子的婚事。在腊月前也算是定下了。
两家换了帖子,为了速战速决,合八字也是飞一样的快,等报到了宫里,更是定了在腊月前过小定。
苗氏喜得逢人就笑,虽然为了腊月元月,她忙得已经是脚不沾地了,但对这突然挤进来的事体,她没有丝毫不耐烦,事无巨细准备着。
杜云瑛叫苗氏拘在了水芙苑。除了去莲福苑里请安,别处都不让她走动了,就等着正日子到来。
苗氏笑盈盈与夏老太太道:“亏得过小定是男方麻烦些,我们女方其实事儿不多,不然,这突然之间我都有些手忙脚乱的了。”
夏老太太亦是笑容满面。
而廖氏坐在一旁,眉宇里添了几分忧色。
这桩婚事,直到合八字的结果送上门来,廖氏才后知后觉。
起先只腹诽着二房是瞎猫撞到死耗子,又想着那是二公子。并不承爵,不过是门第好听一些罢了。
待她往景国公府上又去了一次,才知道这里头门道。
回来后,廖氏整张脸白得跟涂了面米分似的。杜云诺心慌得要命,就怕她突然之间又要倒下去,又是拍背板,又是揉胸脯的。
廖氏握着杜云诺的手腕,喘着气道:“这事体,你之前就一点不晓得?”
杜云诺抿唇摇头。
“是石夫人保的媒。云萝生辰时石沁玉也来了,你在安华院里就没听到一点儿风声?”廖氏不信,又追问了两句。
杜云诺只好再摇头,反复说着自己并不知情。
廖氏问不出个结果,也就只能放开了她。
杜云诺悄悄揉了揉被廖氏捏痛了的手腕。
原来,那日杜云瑛支开她是为了这事情,难怪就她们三个眉开眼去的,把她一个人瞒在了鼓里。
因为这事情,告诉谁都可以,就不能告诉她杜云诺。
廖氏是杜云诺嫡母,她知道了,就必须转告,要是知情不报,廖氏算起帐来,她有的苦头吃了。
不如不知道。
她们瞒着她,也好。
免得她左右为难,里外不是人。
廖氏不再细究杜云诺,但对苗氏的气势高傲颇为不舒坦,背地里总少不的酸上几句。
可嘴上再图一时痛快,也改变不了局势。
廖氏真正挂心的是安冉县主的将来。
诚意伯府叫杜云瑛这个程咬金给搅了,老公爷少不得再头痛几日,他下定决心要把县主嫁出去,就一定会把人选定下来。
也不知道,最后会选谁了。
十一月二十八,诚意伯府放小定的全福夫人来了。
杜云萝在莲福苑里见到了这位夫人,是伯夫人的娘家幼妹,她x_ing子沉稳,笑容不多,但看得出来,是个面冷心热的。
彼此见了礼,杜云萝又去水芙苑里观礼。
杜云瑛今日盛装打扮,她模样本就清丽可人,仔细装扮之后越发好看。
那位夫人替她梳头c-h-a簪,又细细训诫了一番,这才随着苗氏出去吃小定酒了。
待人一走,坐得直直的杜云瑛一下子放松下来,半倒在榻子上。
抬眸见杜云萝坐在一旁看着她,杜云瑛舒了一口气:“这就算是定下了吧?不会再改了吧?我是真的提心吊胆的,就怕婚事又黄了。”
杜云萝忍俊不禁。
“那位夫人,看起来有点凶。”杜云瑛压着声儿道。
“我听说,诚意伯世子夫人放小定时,也是这位夫人去的,可见伯府上是满意三姐姐的。”
杜云瑛眼睛一亮:“这便好。”
妯娌两人由同一位夫人放小定,没有高低,她作为弟媳,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
怔怔坐了会儿,杜云瑛才道:“伯府那里着急,我大概明年春夏就嫁出去了,也挺好的,大姐、二姐之后就是我,我嫁了,也不挡你们的道。”
杜云萝闻言,咬着芸豆糕看了杜云瑛一眼,心想三姐姐果真还是这个x_ing子,不肯越过别人,也不肯叫别人越过她。
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到了景国公府上,只靠猜,谁能猜出个结果来?
不过,到了第二天,杜云萝就知道答案了。
老公爷选了恩荣伯府的庶子乔越,而恩荣伯府也应了,两家都禀到了御前,只等着年后下旨了。
第121章 齿寒
消息传到安华院里时,杜云萝正坐在桌前抄些佛经。
马上就要新年了,夏老太太信佛,每年都会往法音寺里添供奉。
年轻的时候,夏老太太是亲手抄些经文的,这些年眼睛不行了,这些事体就交给了晚辈。
杜云萝写得一手好字。
前世时,她躲懒推过几次,杜云瑛和杜云诺就接了这事体,认认真真抄些,得了夏老太太几句称赞。
而今年,杜云瑛忙着备嫁,两家虽没有定下最终日子,但想来也就半年左右,旁的东西都好说,各式绣品是如今最最着急的,水芙苑里,苗氏出恨不能把锦灵借过去帮忙了;而杜云诺,她很想帮忙抄经,却又不得不顾虑廖氏最近起伏不定的脾气,只能夹着尾巴乖乖做人。
抄经书,就落到了杜云萝头上。
她从前念了半辈子经,经文都是存在心间的,抄经打发时间,她也不抗拒。
杜云萝耐得住x_ing子,一抄就是一个下午。
锦蕊打了帘子进来,见她心思都扑在经文上,话到嘴边又没有开口。
杜云萝抬眸睨了她一眼,下颚点了点一旁的砚台。
锦蕊会意,上前添了水,拿起墨块细细研磨。
墨香浓郁,添上金粉,调匀了之后,杜云萝一面试浓度,一面道:“有什么事儿就说。”
锦蕊含糊应了一声,沉吟道:“姑娘,奴婢刚刚从安丰院里回来,听了些消息。景国公府那里,老公爷把安冉县主说给了恩荣伯府。”
杜云萝愕然。
恩荣伯府与诚意伯府虽然都是伯府。但根基完全不同。
诚意伯府是开朝就封爵了的,恩荣伯府上的这位伯爷不过是第二代而已。
恩荣伯府封爵,靠的不是军功,而是出了一位四妃,如今的伯爷的姑母是先帝的宠妃,替娘家挣来了体面。
根基浅,先帝和那位妃子西归之后。恩荣伯府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名号了。而且,并非世袭罔替。
虽不降等,但也只传五代。
五代说短不短。说长也真不长。
在杜云萝的记忆里,前世时这家压根没有传到第五代,就因为一些变故撤了封号贬为平民了。
再者,恩荣伯府里的几位公子。承爵的嫡长子已经娶妻,余下的两位。都是庶子。
老公爷是要把安冉县主嫁给这两位庶子之一吗?
虽说安冉县主也是庶出,国公府的庶女嫁伯府的庶子,真要说门当户对也说得了,可要说县主吃亏也能说上一二。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老公爷为何会把捧在掌心里的安冉县主这般打发了?
安冉县主能在京城贵女之中独树一帜,靠得就是老公爷那没有原则一般的宠爱,怎么忽然之间。风云突变?仅仅是为了她拦着穆连潇和穆连慧闹了两回?
杜云萝不信。
她觉得事体没有那么简单。
杜云萝犹自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笔尖的墨水凝成了水滴要往下落。
锦蕊看到了。赶忙呼了一声:“姑娘当心经文。”
杜云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赶紧挪动了手腕,那墨水落在了桌面上,晕染开去,她怔了怔,笑道:“好险没有污了经文,否则这一页都白写了。”
锦蕊掏了帕子出来,要去擦拭桌子。
杜云萝干脆放下笔走到了窗边,也免得碍手碍脚的。
她还在想刚才的问题。
前世时,安冉县主在闺中过得很是如意,直到小公爷的嫡妻过世,她为嫡母戴孝,这才淡出了贵女们的视线。
她虽不出来走动了,但人人都瞪大了眼珠子瞧着,就等着一出孝期,老公爷会为了安冉县主与她的哥哥把廖姨娘给扶正。
就算私底下有人觉得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但看好廖姨娘的人还是很多的,连廖氏都觉得她的姐姐能一举翻身,靠得一双儿女把国公府的后院捏在手中,却不料,真的会有程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