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没有想过后果?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陈洲把文件夹甩了出去,声音蓦的拔高,但面色依旧端稳。
所有人都是一愣。
李甜浑身都哆嗦一下。她不知道在这个公司里的很多人,都曾见过陈洲深藏不露绵里藏刀的样子,却很少有人看见如此外放的他,陈洲的刀如今不在放在口袋里,他愿意让每个人都看见他手里的锋芒。
陈洲把自己暴露出来,像是一个破釜沉舟的人。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是诈骗!陈氏是一个上市公司,所有信息都是公开的,你们以为能藏多久?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有人能给你们扛?嗯?”
“大陈总,我们……”
另一个男人接下话:“公司有一阵儿确实处境为难,正好赶上董事会,所以我们才想了这么办法,先设项后动工,让一些投资公司和银行认为它确实存在,给我们投钱,然后在继续运作。可是后来这个项目出了问题,那块地根本不可能开发,但是钱已经收到了,我们就放在了另一个项目里,但是这个就荒了……”
“其实它就是个虚假项目,我们也在想办法,开始的时候是真打算让它起死回生,后来发现窟窿越来越大,根本补不回来,而且最近又到了审计时段,如果涉及账目造假……我们都怕……”
陈洲:“怕什么?怕曝光?”
男人挠了挠头,显得很焦灼:“这件事如果爆出来,会坐牢的……”
“你们也知道坐牢,呵……”陈洲冷笑两声,眸子很冷,问:“陈志知道吗?”
男人摇摇头:“这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陈董不许我们透露给小陈总。”
陈洲死死看着说话的男人,突然间所有的事情都想明白了,他回头看了眼李甜。
李甜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里面像是藏着某种压抑着的难受,又像是被刺痛到浑身颤抖,但陈洲无比的坚毅他冷漠的脸上宛若神祗,他说:“把我办公桌第一个抽屉里的文件拿出来。”
李甜再也不敢吊儿郎当,她郑重的看了陈洲一眼,随后跑了出去取文件。
不过几米的路,李甜却觉得自己像是个战士,城下早就驻扎了成千上万的士兵,而军营里早就只剩下残兵败将,可战役还在继续,没人能再给她缓冲的时间,她得自己举着枪下场了。
陈洲的办公室很大,很空旷,此时阳光正浓,斜落在平静的桌面上,里面蹲在地上翻文件,突然从空隙中掉下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人。
从轮廓上看大一些的应该是陈洲,而那个小一点的和他很像,只是青涩,背景应该是郊外的某个地方,两人的表情都像是带了点不耐烦,如同匆匆照下的一张照片。
李甜捡起照片,突然觉得时间正在以某种狡黠的方式跑过,谁也没留下,但是年轻的光y-in是不可模糊的,她在一张印了塑料膜的照片里看到了不那么生硬的陈洲,那些无人可知的岁月正被她攥在手里。
李甜突然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无奈和绝望。
李甜终于找到了文件,她想对陈洲说些什么,但当她推开门,发现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陈总……文件我……”李甜的话停在一半,因为她看见大屏幕上是评论家解析陈氏集团的新闻,以及桌面笔记本上一条曲折蜿蜒的绿线。
原来已经藏不住了……
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警察进来。
“谁是陈洲?”
陈洲的目光从大屏幕上退回,他看了一眼来人,便站起身,手指把黑色西装外套的扣子系上:“我是。”
警察敬了个礼:“你好,根据现有线索,你跟一起诈骗案有直接关系,希望你能到警察局协助调查。”
李甜一张脸顿时吓得惨白,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陈洲听后微微点头,随后把两只手抬了起来,似乎笑了下:“需要戴上吗?”
警察愣了一下,现在证据不确凿,并没有确定陈洲就是具体的嫌疑人,他们惊讶于陈洲这个太子爷的配合,一时之间也有些错愕:“不……不用。”
“好。”陈洲侧过头看了一眼李甜,眸子平静,带了安慰:“告诉陈董和小陈总我被带走的事,然后你就可以放假了,还有……”陈洲想了想,他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的影子,他破马张飞的形象在此种境遇里像是某种足以让人热泪盈眶的生命力,他咽下那句本该说出的话,换了一句:“算了……我办公室的花你帮我浇水吧,谢谢。”
“陈总……”李甜想上前,被警察拦开。
李甜拎着文件沉默的站在原地看。
陈洲高大的背影一步一步走远,从开始到最后,他都没有回头。
第26章 第 26 章
公司里的所有人目睹着陈洲被带走,李甜吓傻了般的呆立在会议室门口,嘴里很干,想说些什么,一回头就看所有人都叹出口气坐在椅子上,好像卸下了什么包袱。
一股热血直冲李甜的大脑,她把文件摔在桌面上,冷了声问:“这算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并没有因她作为一个小助理发脾气而愤怒,反而对她充满了同情。那些中年男人以为李甜不过是气愤自己命不好,毕竟一个刚刚上班不久的人,一个case还没做完,顶头上司就被抓走了,眼看着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是个人都得闹心,更不用说这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一个中年男人朝她向下压压手,说道:“你也别上火,大陈总都说了,没你什么事,不过他说的我劝你别太当真。真要回家放假,回来谁还认识你啊!所以你还是赶紧去人事看看,能不能给你安排个新的岗位。”
“那大陈总呢?陈董事长总不会就这么看着吧?”
几个男人听了这话纷纷对视,随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管那么多呢……”
李甜从这种暧昧的对话中摸到了某种玄机,她有种不好的感觉,瞬间紧张起来:“那小陈总呢?陈总让我把他被带走的事告诉陈董事长和小陈总,我总不能现在就撂挑子。”
另一个男人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孩儿,他们都知道,这种事,还轮不到咱们费心思。去吧,今天准你假了,回家玩儿去吧。”
李甜把男人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抖掉,瞪了他一眼,踩着高跟鞋往出走。
“……这脾气……”男人们嘻嘻哈哈的在办公室里笑,笑声刺耳。李甜头一低,眼里就沁满了泪水。
……
赵达达三天没见到陈洲,打他手机总是关机,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联系不到了。这个时候的赵达达觉得特别特别的无力,好似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爱他,而除却爱,他什么都不是。
他焦躁的睡不着,又不敢轻易的出去找。直到他翻开微博,才发现陈氏集团陷入诈骗案的话题。
陈氏集团?那不就是陈洲他爹的吗!
赵达达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他没有经历过陈氏集团换太子的大时候,他认识陈洲的时候,陈洲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一直闲赋在家,平日里大多就是读读书看看报,关注一下股票大盘,看看自己的腰包有没有空。但是这一切都在前几天有了改变,那是陈洲第一次在赵达达面前穿西装。
气宇轩昂,又带了点疏冷,低头看他,眸子里汪洋一片,像是藏着海。
这样的人,他怎么舍得?
赵达达实在是坐不住,只能穿着兜帽衫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去了陈氏大厦。
出租车的广播里正在播放着这则消息,陈氏算得上是宽城的支柱企业,这样的庞然大物有一点点风吹Cao动就可能会带来巨大的连锁反应,对市场和各企业都会带来不利的影响。
司机是个老宽城人,听了一会儿叹出口气,从后视镜看赵达达是个挺和气的人,于是就开启了话匣子:“我前些日子还买了陈氏的股票,谁知道他们竟然骗人啊!现在的这种大公司,根本没有社会责任感,就知道各种方式骗老百姓手里的钱!”
赵达达的眼睛从兜帽里抬了起来,看见了司机师傅的侧脸。从面容上看应该是五十多岁的样子,鬓角已经发白了,穿着土黄色的上衣,手背上有长期从事体力劳动后的青色爆出的血管,瘦削,可以看出来活的用力而艰难。
赵达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路口的绿灯变成红灯,司机被拦在停车线里,有些生气,骂了一句。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他又看了看后座上的年轻人,看他正看着自己,问:“多大了?”
“我?”赵达达下意识的反问一句,便回答:“二十多了。”
“真好啊……”司机感叹一句:“我儿子今年二十四,刚刚参加工作。唉……我放在股市里的钱本来是给他买婚房用的,结果周边很多人都看好陈氏,说它新开发了一个项目,宣讲的特别好,我也不懂这些,就随大流的投了进去,谁知道会是这样……”司机浑浊的双眼狠狠的看着远处的指示灯:“要我说,就该把有关的人全部抓进去判死刑!让他骗老百姓的钱!”
赵达达被“死刑”两个字吓得一个激灵,他的身子前倾,试图对司机解释些什么。可绿灯亮起,司机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开了出去。
广播里已经播到了下一个新闻,可他的思想却拉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