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想听什么都听到了,想要什么都要到了,“谢子寻”软蛇似的缠在他身上,甬道里绞得他几乎要断魂散魄,然而他畅快地泄了一回之后,满怀柔情地吻了吻软瘫的人耳根,忽然将他推到地上。
他迎着那双惊愕的眼,拿衣服擦了擦身,嗤道:“真没意思。”
地上的人神色凄惶,身上还带着他弄出来的红白痕迹,眼睫扑簌簌地抖,却没有动作。
萧翎走到榻边,翻身躺了上去,仍是最初的姿势,烦躁地想:“这假货也假得太没诚意,莫说三分相似,半分也没有!”
他含怒带怨地斥完,身上忽然一松,再睁眼时,屋内两粒明珠亮着,窗外却是繁星满天、银河浩浩,原来正是深夜,他果然是魇住了。
枕边一点幽微的红光,萧翎一把抄起,只见那滴心血流光溢彩,几乎要化在他手中。
真是物似主人形,个顶个地难缠!
萧翎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命地起身去找新的玉瓶。
千里之外,静坐疗伤的谢子寻忽然一颤,如雪山夕照,深深浅浅地染上红晕,一声压不住的呻吟溢出,惊破了月色。
乱窜的灵力划过斗室墙壁,溅起无数碎石。
谢子寻恨不得把萧翎一把揪到跟前质问——
“你拿我的心血做了什么!”
第十章 幽意
谢子寻回归的消息传出之后,清阳的颓势顿时为之一收,坐镇的人到了,下面也没有那么混乱。李青衣没能如愿赋闲,谢子寻仍然指派她去处理事务,只有无法决断的大事才亲自出面。
其实这也是势在必行的,且不说苏子京还会不会收徒,即便他再收徒、再为下一代内门弟子培养出一个首座,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而在这段时间里,新生血液需要一个和他们同气连枝的领头人。
李青衣很合适,往日与世无争,实则心思缜密,意志强韧,又对人和善,若为首座,正合“威而不严”之意。
谢子寻归来之前,清阳上下乌烟瘴气,仿佛江河日下,一去不回,然而他归来之后,流言肃清,李青衣背后有了靠山,处事也更加利落,又统筹了在外游历闻声归来的弟子,实力一时大增。
真要论起来,谢子寻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一颗定心石重新扎进清阳弟子心中,而本该和他站在一处的苏子京,却还在闭关。
百日之后,苏子京出关。此时两脉之间已经陷入僵持,碰面不是漠然无视就是火花四溅,其他势弱的分支站稳也自己的立场,青冥宗上下气氛仿佛大火后的山林,荒芜空旷又杀气横行。
与此同时,青冥宗之外,玄象宗虎视眈眈,再次与玄机阁结盟,欲伺机攻破青冥宗,各大家族隔岸观火,而萧氏与玄机阁联合建造的洞府已经动工。
苏子京出关时黄昏浮动,正轮到谢子寻守关,他抬头看到苏子京逆光走来,眼里不禁浮上暖色:“你醒了。”
“是啊,终于醒了。”苏子京脸色还不错,衣袖里嵌着银丝,摆动间熠熠生辉,他对谢子寻伸出手,谢子寻和他握了一下,像年少时每次受完罚互相问候。
“累不累?”
谢子寻微笑:“无碍。”叶子桓入门晚,他和苏子京是一起长大的,多年情谊,有许多事不需要赘言。
他想抽回手,苏子京却顺势拂向他手腕,一缕灵力宛转流入,眨眼间走过数个周天。这是一种安静的信任,苏子京信他不会反击,而他相信苏子京没有恶意,哪怕有下手不知轻重的萧翎在前,他仍然不会抵触苏子京。
“你旧伤未愈,”苏子京一下探出他底细,并不容抗拒地宣布:“剩下的交给我吧。”
于是首座苏子京出关之后,次座谢子寻开始闭关,这一闭就是两年,等他理顺了灵力,治愈了旧伤,稳固了险些跌落的境界,再出关时,青冥宗百年一次的祭灵大典就要开始了。
两年之中,萧翎花了一年四处游历,把萧氏势力蔓延到的地方都转了一遍,对自己掌握的东西有了一个清晰的意象,后一年便是专心突破灵境了。
天下十万百万的修士,能破先天的是十中有一,先天中能破清境是百里挑一,清境至灵境又是千里挑一,灵境要入玄境则是资质、勤奋、机缘缺一不可,全都齐了,终究还得看天意。
至于玄境之上,只有逍遥一境,是要忘情合道,与日月同息,与天地同气,似山间松湖中蓟,无情无欲,不为外物动心。逍遥境虽未成仙,“亦去仙人不远矣”,只等一道雷劫飞升罢了。
这事离萧翎还太远,路要一步一步走,晚生一年就是一年,急不得的。他心静,进步也是神速,到萧允把祭灵大典的请柬递给他时,他已臻清境顶峰,与灵境只隔一层纸了。
“下月初八?”
萧允颔首:“是,正在你生辰前几日。”
萧翎把玉笺夹在指尖把玩,收到萧允谴责的一瞥,乖乖放到桌上素封里,又拿起来看封上“青冥”字样的暗纹,一边问道:“叔叔想让我去吗?”
“嗯,你和你父亲去。”
“啊?!”一个噩耗兜头砸下,萧翎预感自己趁机s_ao扰谢子寻的计划落了空,不免颓丧。
这时萧承微沉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进来:“我不和他去。”
萧承背着手进来,对萧允道:“我随你去东洲。”
“那翎儿……”
“他不小了。”
萧翎一个激灵,迎着父亲霹雳似的目光站直了。
萧允与萧承短暂地交流一番,最终决定由萧翎独身赴宴:“我与你父亲前往东洲,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族中事务由你代理,想必不会令我们失望。”
萧翎忙不迭点头,两年之后,他定然已经突破灵境,萧允和萧承回来大概就是传下家主之位,然后逍遥云游去也。
他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再想到即将见到谢子寻,更加愉快起来。
这两年来虽然没有谢子寻在身边,但一年出门在外,一年刻苦修行,总没有时间寻花问柳,偶然遇到投怀送抱的,又觉得容貌身段不如谢子寻,倒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意思了。
尤其是有些容貌不俗爱穿白衣又常以清冷示人的,萧翎仔细看看,便能感觉出一种虚浮,总不如谢子寻的沉静坚韧,真遇上了比得上谢子寻的高人,又不是谁都那么倒霉,会沦落到他手里……
这样一来,原本抗拒异香的萧翎,开始喜欢利用那颗心血入梦了。
取心血时会带出一缕魂气,对三魂七魄无损,这缕气息在精血的滋养下会成长为较为完整的一魂,无知无识,算不得身外身,平白授人以柄罢了。
在萧翎和谢子寻之前,没有人得到过会引人入梦的心血,也没有人意识到,通过那一缕残魂,可以和正主相互勾连。
萧翎只当自己是在做梦,若梦中放手遨游,任梦境将自己带走,便可以见到更为真实的谢子寻,若妄动心念,意图cao纵眼前之人,便只能得到一个合心合意却虚伪不堪的假人。
连梦都在教导他清静无为。
他一边想,一边提起下摆,涉过原野上平静的河滨,向河中孤岛走去。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搴裳求之,又有何妨?
谢子寻察觉他到来,指尖轻点,河中霎时翻起惊涛骇浪,虽不能阻人,却能出气。
萧翎不得不收起风雅的做派,灵光一闪,已飞身跃起踏空而来。
谢子寻眼中微光流动,终究没有封掉萧翎的灵气,让他从半空中掉下来。萧翎不知道自己险些做了落毛j-i,如同他并不知道这里是谢子寻的灵台。
想起来就令人生气,好不容易摆脱了囚禁,结果被他摸到了灵台,说不清哪个更烦人些。而萧翎摸不到灵台的时候,倒不用谢子寻作陪,只是那缕分魂会将躯体的感受全都传递过来……
谢子寻每每想起此事便想将萧翎赶出去,然而,一来萧翎被赶走了还会再来,二来,谢子寻这里赶他出去,他转头就春`宵一度去了,欲`火情潮最终都返归谢子寻这里,还不如留他在灵台里。
萧翎不该知道的知道了许多,该知道的却一点也不知道,谢子寻虽然不太搭理他,却纵容他停留,越发让他觉得是自己在做梦,言谈举止便很放肆。
他见谢子寻闭目坐在亭中,发冠严整,浅青衣衫纹丝不乱,虽是常服,却显出了玄境威仪。这一眼便叫人心动,他熟门熟路地到谢子寻身边坐下,伸手欲环住谢子寻的腰,头还往他怀里靠去。
谢子寻抬手一击,敲得萧翎手腕发麻,他眉梢一挑,飞速擒住谢子寻的手指,两手将那修长而筋骨分明的四指拢住,讨好又珍爱地压了压。
若说谢子寻不知道阻拦的后果是这样,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总不想萧翎顺心遂意,竟然是破天荒地和晚辈置起了气,幼稚得令人不忍直视。
萧翎看他的举止全如小猫伸爪,气哼哼的满是爱娇,心里十足想笑,又不敢露出取笑的神色,只好轻咳一声,说起近日遇到的事,一边说一边还拨弄着谢子寻手指。
“父亲去东洲啦,这次我一个人去参加你们青冥宗的祭灵大典,到时候就能见到你了……”
谢子寻心说我已经见够了,你还是不要来了吧,但是这种话毕竟说不出口,便抿紧唇不言。
萧翎不仅会对他讨好,也常会把自己的抱负志愿之类的告诉他,便叫谢子寻知道了他其他时候的样子。
年轻人眼里勃勃的火焰始终是令人振奋的,萧翎又不是一个空谈者,他说出的话必然会去做,能吃苦又有毅力,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拼搏,这样的形象让谢子寻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他遇到困境的时候谢子寻偶尔也会出言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