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安秘已经在门口坐着了。
“怎么不进去,不是给了你钥匙吗?”安远边说边开门,顺手把人给拉了起来。
安秘不把自己捯饬成女生的时候也挺好看的。清清秀秀的一个小男生,带着点他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蓬勃。只是今天这颗鲜嫩的小白菜像是被霜打了,蔫了吧唧的样子让安远也看不下去了。
“还没吃饭吧,我先煮个面对付一下。你去洗把脸,哭成这个鬼样子真是难看。”
安秘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平时水灵灵的眼睛此时也失了光泽,没有焦距地看着屋子里某个地方。
“哥,你陪我坐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安远面上无奈,心里倒是挺心疼他的,倒了两杯水挨着他坐下。
“喝点水。”
安秘接过水杯,恶狠狠地一口气全喝掉了。他把杯子用力放在茶几上,发出很大的“砰”的一声。
“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过,但我今天遇见他们了。”
安秘的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看样子是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
“我妈妈嫁给爸爸之前还有过一个孩子。他叫沈乐光,算是我的哥哥。今天在街上遇到他们了。
我知道这样要求很过分,可是我们见过的,他就这样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这番话无疑是在安远心里投下了一颗□□,“嘭”的一声将他的天灵盖都掀翻了。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安秘惨淡地笑,“你看我的名字,秘密的秘。谁是我妈妈的秘密呢?”
安远看着面前的小孩,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个秘密在心底埋了这么久的,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有些心疼。
可能是因为年少失母,对安远而言“母亲”是两个及其珍贵的字。她们的形象仿佛课本里的圣母图,神圣且自带光环。他以为安秘是在安然无忧的环境中长大的,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可言说的苦痛。
安秘是这样,别人更是这样。
“我以为是沈乐光,”安秘在这个时候开口,语气心酸得很。“后来才知道,我才是那个秘密。”
“那为什么,”安远犹豫着开口。“你要对那个沈乐光这么上心?”
安秘偏头想了想,面上一片迷茫。
“我也不知道。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了,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已经跑到这里读书了。其实刚来的时候我去找过他,原本以为我是受害者,后来才发现我只是个多余的人。”
安远抱了抱他的小堂弟,拍着对方的肩膀说道:“你不是多余的人。你和我一样姓安,你是我弟弟。那个沈乐光不想认你是他的事,你没有对不起谁。”
安秘笑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哥,我都二十了,你这样抱着我多不好意思啊。”
安远听了这句话后一把推开了他,笑骂道:“什么德行!”
“我去弄点吃的,今天晚上在这歇吧,刚好明天周末我带你出去兜风。”
安秘抹干净眼尾的s-hi润,仰着脸说道:“你都没有车,兜什么风啊,不是让我跟你轧马路吧。”
安远懒得理他,傲娇地留下一句:“爱去不去。”
转身就进了厨房。
在刘又夏回来之前,安远甚少进厨房。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想做。一个人的生活连厨房都奢侈起来,安远只能尽量保持它的干净整洁。
冰箱里还有一些小菜,他都拿了出来,准备煮锅番茄j-i蛋面。
以往这个点刘又夏要是还没有回来,肯定是要给他打个电话的。但是今天没有,安远想这不仅是因为之前的争执,还有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那点小麻烦。
收敛心神,安远把番茄还有其它一些蔬菜都切好,又拿出两个j-i蛋准备煎荷包蛋。
只是面还没有煮好,腰就被人搂住了。
“我这么晚回来,你都不打电话过来,就不怕我出事么?”
天气确实冷下来了,刘又夏身上还带着点屋外空气的s-hi冷,惹的安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是往后躲的,但忘了身后还站了人,他觉得口水肯定喷到对方衣服上了。
洗了手,安远面不改色的说道:“你一个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又夏复又搂住他,锲而不舍地追问:“万一呢?万一我出事了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安远往面里加盐,一双眼睛被水汽渐渐模糊了。“你要是出事了最好不要联系我,我不想为你伤心。而且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要一种生活,你要是给不了我就不要妨碍我。”
刘又夏的身体渐渐僵硬,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一个冷冰冰的玩偶,没有丝毫生气。
“你一直是这样想的?你对我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安远试了下味道,不咸不淡刚刚好,他便换了口锅开始煎蛋。
“我不是个博爱的人,没有喜欢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不要多想,日子过到哪一天你说了算,我只是个享受者而已。”
半晌,刘又夏终于松开他。
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厨房,而书房的门关上的声音让安远心里冒出点快感。
“安秘,过来吃面了。”
安远没事人一般招呼着安秘,只是周身的气质早已发生变化。
安秘不是个敏感的人,或许他只是对安远不太敏感,并没有感受到这前后的落差。他只是抱着自己的碗窝在地摊上乖乖吃面,间或用一种八卦而暧昧的眼神在安远和书房中间来回打量。
“能把眼神收收吗?我都快被你盯出个洞了。”
安远自己的蛋是溏心蛋,小心翼翼地一咬开,还未凝固的蛋黄就流了出来,颜色漂亮地覆盖在面条上。
“啊啊,哥哥,我也想吃溏心蛋。”安秘咬着面条,眼巴巴地看着对方的碗。
“不行,这个蛋我咬过了,下次看我水平发挥。”
安秘泄气地喝了口汤。
等吃完面他才指着书房问安远:“他不吃吗?”
“不用管他,你吃完了就帮我去洗碗。”安远挑着他不喜欢的佐料,慢悠悠的吃法让面条都快糊了。
“我洗碗,那你干嘛呀?”
安远睨他一眼,说道:“不然你来洗锅?”
安秘连忙摆手拒绝,而后一脸讨好地看着他哥,催了催。
“哥,那你可不可以稍微吃快一点啊?”
安远把碗往前面一推,“我不吃了。”
他这样果决,安秘都不好意思了,忙把碗推回去。
“不不不,您慢点吃没关系,反正我闲着也没有事做。”
安远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神情莫测。
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聊
刘又夏一晚上没有出书房的门,一墙之隔躺着的安远也辗转难眠。要不是身边还睡着安秘,他怕是要踢床。
深夜总是寂静,静的厉害了甚至透出些寒凉来。
而类似的夜晚以前也有过。那是他们还在学校里的时候,双方为了一件j-i毛蒜皮的事情吵架。
说生气怕也不是真的生气,刘又夏板着张脸却还是把安远拽到了自己寝室。两个人一张床上躺着,谁也不想先开口,好像那样就是认输了似的。
安远现在在床上躺着,思绪却很清晰,老实说他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的心理活动。不为别的,那次吵架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人。
人对自己总是格外的大方,一千件错事能找出一千零一个借口。在遇见刘又夏之前,安远以为自己是个温和的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温和的表面之下是一颗刻薄的心。越在意的人越是能激发他心里的刻薄因子,吵架的时候能说出最恶毒的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不在乎。
那是安远最沮丧的一段时间。在此之前,他只和父亲争吵过,可那样的争吵实际上是对方率先让步了的。
在刘又夏面前,安远有一种被脱光衣服的无所适从。于是他保持沉默,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后悔极了却不知道该怎么道歉。
如今换了地点,类似的事情却卷土重来。安远盯着天花板,照旧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身旁的安秘却被这样的小动作惊动了。好在没醒,只是顺从地翻了个身。
安远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惶然。
安秘才是那样的一个人。热烈的天真,无畏的善良。春天会在微冷的风里扑向你,甚至带着点青Cao味道。
是因为年轻吗?
安远想了想,觉得自己果然是个糟糕的大人。随即他起身去了卫生间。之前为了通风没关窗户,一进去简直冷到透心凉。
上完厕所他扑了点水在脸上,关了窗户只留下一条缝。
原本是想回房间睡觉的,但不知道怎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转而进了刘又夏的屋子。
厨房里的那番话有点伤人,或许刘又夏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安远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呢?若是不能原谅直接拒绝就好了,为什么要闹到现在这个样子。日后两人若是撕破了脸皮,不是更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