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为系归舟 作者:谦少【完结】(34)

2019-06-23  作者|标签:谦少 破镜重圆 虐恋 先婚后爱

  我在这样愉快的情绪里在家里转了一圈,佣人见到我,仍然打招呼,摆早餐,我喝了碗粥,去画室把自己准备好的行李拎了出来。

  纪予舟不在家。

  “先生要出门吗?”佣人问我。

  “嗯,不用准备我的晚饭了。”

  我把自己的车开出来,停在门口,把行李装上车,瑞瑞睡眼惺忪,刚刚洗漱完,坐在餐椅上吃饭,看着我往外搬东西。

  行李全部搬上车,想起外套还在衣帽间里。

  卧室里没有人,佣人已经整理好了床,我猜纪予舟昨晚应该在家睡,衣帽间里他的西装整齐地挂着,领带少了一条深色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在衣帽间的镜子前面站了许久。

  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站在这里,替他打一条领带,我记得他脸上须后水的味道。和他眼睛的颜色。

  连一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就是我们的结局了。

  瑞瑞临走又舍不得,去挨个跟他的玩具告别,我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准备去画室看看,临好的那副秋景图还没裱,敞在桌上,我收拾起来,发现桌上多了一幅画。

  是一卷没见过的卷轴,我顺手拿起来,外面瑞瑞敲门。

  “爸爸,我已经好了。”他站在门口问我:“爸爸,你手上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我解开来看,紫檀的轴心太重,一失手滑落下来,整个画卷倾泻而下,在我面前展开来。

  是雪地里的朱砂梅花,和白头翁。宋人评价展子廉有一句,画霜不见霜,画雪不见雪,我在秋景图上见了半句,在这幅画上见了下半句。

  邢云弼说四时图有两幅在那个拍卖会上出现,他只抢到一幅。

  原来另一幅一直在这里。

  悄无声息买下来,悄无声息放到我画室里,确实是他的行事风格。

  只是太晚了。

  他总是,什么都太晚。我已经竭尽全力,仍然等不来。

  “这画真好看。”瑞瑞赞叹道:“这小鸟像真的一样。”

  “是吗?”我把画轴重新卷起:“以后爸爸教你画好不好。”

  “好。”

  我走到画案前,随手拿起一支狼毫,想要给他留一句什么,但好笑的是我读了这么多年诗书,生离死别也念了无数,竟然想不到一句话来给他留。

  不过是朱弦断,明镜缺。

  不过是明日隔山岳 世事两茫茫。

  砚台里宿墨干涩,我手中笔杆仿佛有千斤重。

  最终我还是在那幅秋景图上留了半阙词,没什么意味,写的是秋景:

  渺渺啼鸦了。亘鱼天,寒生峭屿,五湖秋晓。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起搔首、窥星多少。月有微黄篱无影,挂牵牛数朵青花小。秋太淡,添红枣。

  正合这幅画中的景色。

  写秋的词中,这首不是什么佳作,只是词牌难得。

  这词牌据说源自苏东坡,起先是为了给一个歌妓解围,因为她沐浴之后睡迟了。后来以讹传讹,变成了现在的名字。

  叫做贺新郎。

  -

  但我想他压根猜不透这词中有什么寓意。

  总是这样的。

  他猜不透我,我猜不透他,凭着一点少年执着的爱意,就苟延残喘这许多年。

  到了机场,邢云弼的亲信来接我,带着我绕了几层楼,甩掉背后跟着的陈敛。

  在机场洗手间换衣服,扔掉手机,因为怕追踪,要扔瑞瑞的手表时他扁了嘴:“可是这样卫叔叔就找不到我了。”

  是啊,纪予舟也找不到我了。

  洗手间色调冰冷而干净,我扶着洗手台,忽然感觉五内如沸,仿佛所有血液都在沸腾,全部涌到我胸口来。

  “林先生?”那保镖模样的人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我看着镜中自己脸色苍白:“你可以去外面等我吗?”

  “好。”那保镖很为难:“但是要快,邢总说要尽快上飞机,免得被发现,滞留在机场就难办了。”

  以纪家人脉,推迟一两趟航班不是难事。

  “不如这样,你找个身形像我的手下,你跟着他去引开跟我的人,我自己带着瑞瑞上飞机。”

  保镖皱起眉头。

  “放心,我不会告诉邢云弼的。”

  “好。您只要顺利到了旧金山,那边会有人接应的。”

  “我知道。”

第三十六章 多谢

  往旧金山的航班起飞前十分钟,整个机场乱成一团。

  多趟航班同时延误,据说是因为雷暴天气,然后又一辆辆依次起飞,机场前台围了无数焦急乘客。

  混乱之中,我顺利上路。

  接到邢云弼电话,是十二个小时之后。

  彼时旧金山正是凌晨,据说金门大桥的日出很好看。

  “早。”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林湛,你在哪?”他问我:“杨松说你自己上了飞机。”

  杨松大概是他派来接我的那个保镖模样的人,我们相处时间过短,我还不知道他名字。

  “嗯,杨松这个人很好相处。”

  那边沉默了下来。

  “你没有来,对吗?”邢云弼如我预料中一样聪明:“你从一开始就没准备来旧金山。”

  “是的。”我笑起来:“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吕畅这名字太难听了吧。”我仍然是笑:“我真的不喜欢,很抱歉。”

  “我说真的,为什么?”邢云弼素来温文尔雅,这大概是第一次听见他声音里真正带上情绪:“林湛,你明知道我在你身上没有什么y-in谋,我已经在计划退出中国市场……”

  我打断了他的话。

  “是我吗?”

  “什么?”他惊讶。

  “那个你为之奋斗的人,是我对吗?”

  纪予舟虽然对我失信,但是工作上的事却从不食言,他当初放下狠话,邢云弼退回美国也是时间问题。既然邢云弼不想伤害我以报复纪予舟,又对国内市场没有图谋,那只剩下一种可能x_ing。

  我喜欢数学,就是因为它总是有确切的答案,人生许多问题其实也如此。

  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他像是在叹息,又仿佛如释重负。

  “是你啊。”他坦荡地告诉我:“从高二那年开始,一直就是你,林湛。”

  “多谢你。”我又笑起来:“多谢你抬爱。”

  “没有对你造成困扰就好。”邢云弼也笑起来:“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呢?林湛。”

  “很抱歉,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我摸摸身边睡着的瑞瑞头发。

  “这个手机你以后也不会用了,对吗?”

  “是的。”

  我早就连杨松给我衣服也全部换掉,留着这手机,也只是为了告别而已,邢云弼的主要势力不在国内,他给的东西没有纪予舟的东西那么危险。

  “你知道我会找到你的,林湛。”

  “我知道。”我笑着回答:“如果一定要被找到的话,我希望你在纪予舟之前找到我。”

  “我尽力。”他也笑起来。

  其实离别有很多种,笑着告别,未尝不是一种好的选择。

  大概跟各人的重量有关系,在心里分量太重的人,没法轻易拿起,自然也没法笑着放下。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个问题。”他的声音仍然温柔,却远比以前真诚:“如果当初我先说,结果会不一样吗?”

  我懂他意思,我们结识,远比我见到纪予舟要早。

  “我想,也许会不一样吧。”

  至少你会让十五岁的林湛知道,他被非常优秀的人喜欢着,也许这证明他也一样优秀,也许你会教会他怎样控制年少时的喜欢,而不是被强大的吸引力拖离自己的轨道,成为一颗黯淡无光的小卫星。

  “我知道了。”他轻声说:“杨松会一直在国内,你知道怎么找到他的。照顾好自己,林湛。”

  “我会的。”我坦然笑起来:“那再见了,邢云弼。”

  “再见。”

  我挂断电话,把手机拆开,手机卡碾碎,从马桶里冲走。

  酒店的洗手间很明亮,是台上盆,我双手撑着台面,安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二十六岁的林湛,神色疲惫,脸色苍白,仍然是十五岁的眼睛,却不是十五岁的眼神了。

  邢云弼说我十五岁的时候眼神傲慢,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我努力回想,却总也不记得那个眼神是什么样了。

  没关系,总会找回来的。

  我和那个卖假证的师兄,美院出来的师兄,两个人想了很久,总算给我起了个还不错的新名字,我再多花点时间,也许能给自己和瑞瑞一个还不错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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