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用他们的逻辑来打败他。
“兔子好歹四条腿呢。”我看着他笑:“要我借一条给你吗?”
连嘉辰暴怒起来,直接把手杖都朝我砸了过来。
“毫无廉耻!”他骂我骂得毫无攻击力:“你爸妈要是知道,估计当没你这个儿子。”
我躲开他手杖,懒洋洋靠在栏杆上。
“说到这个,连嘉辰,当初是你去孤儿院把我妈留给我的纸条拿走了吗?论到毫无廉耻,我怎么比得过你,这么喜欢做贼。”
连嘉辰看我的眼神奇怪起来。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问他:“那纸条上写的什么,你趁早告诉我。”
“不然呢?”他似乎松一口气,挑衅地看着我:“你就要让纪予舟来给你撑腰吗?”
“是啊,我还要跟他吹枕边风呢。说不定他开心了,连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连嘉辰一脸厌恶:“你真不要脸,林湛。好歹也是个大男人,依附别人生活,你不觉得恶心?”
“不是你们逼的吗?”我顺着他话说下去:“你们天天欺负我,我得找个靠山啊,不然不被你们打死了?”
他眼神复杂地瞪着我。
“说吧,那纸条上写的什么,我知道你看过,叶修羽也看过。”我丝毫不关心他在演什么戏。
“叶修羽没看过,跟我们去的是叶云薇。”他却仿佛没那么生气了,轻飘飘告诉我:“纪予舟不是很厉害吗?什么都查到了,你不知道去问他?”
“他说纸条被你撕了,他因为这个才打你的。”
相比父母是谁,我更想知道她在抛弃我那天是怎么想的。
连嘉辰冷笑。
“哦,他是这么说的吗?”他神色鄙夷:“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出路了,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吧。”
第五十一章 誓言
连嘉辰不肯说实话,除了不想让我省事之外,可能最多的还是顾忌纪予舟。
邢云弼会不会留在S城还是未知数,万一他真的走了,连家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不然为什么邢云弼的发布会,他不是一早过来,而是在纪予舟露面之后匆匆赶来呢?
他身上伤虽然重,不影响继承家业,予舟说连家为这一件事就跟邢家翻脸,我觉得这句话有水分,每个家族的首要目标都是生存,发展壮大,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但我大概没法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用连嘉辰的话说,我现在没有别的出路了,他说什么,我就只能信什么。
未免太惨。
-
我没等予舟,自己给卫平打了电话,卫平真是天底下第一号会察言观色的人,看见我脸上表情,路上一句话不敢说,连要不要等纪予舟都不问了。
快到家时我问他:“把叶云薇电话给我。”
他眼睛里写了三个字“别冲动”。
然而他还是说了好。
太晚了,瑞瑞已经睡了,我给叶云薇打了电话,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客厅喝。
这气氛像极大战到来之前,家里佣人都被影响,小心翼翼走路,摆了晚饭都不敢说。
予舟很快就到家。
卫平大概在路上就提醒过他,他对这场面早有准备,仍然和以前一样,进门,扔外套,松领带,往客厅走。
“怎么不等我一起回来?”他若无其事问我。
我坐在客厅角落的椅子上,只开了一盏景观灯,他想要开灯。
“别开灯,”我告诉他:“就这样说。”
他朝我走过来,从玄关的光走到这一盏灯的光里,我抱着手坐在椅子上,他半蹲下来看我,光落在他眉骨上,他的眼睛像深潭。
“怎么了?”他伸手去摸小桌子上的信封:“这是什么?”
我按住了。
“这是我跟叶云薇换的,”我看着他眼睛:“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拿什么换的?”
“拿什么?”
“我跟她说,我知道只要我晚一天以你伴侣身份出现,叶家就能多得一天的利益。所以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带我去见你所有的世交,我都会把这时间往后推半年。”
叶家失去叶修羽的事,连邢云弼都猜出来了,重新培养一个继承人,这风险有多大,在叶云薇成长起来之前,所有人看叶家都如同一块肥r_ou_。
纪家和叶家联姻的消息,可以威慑所有人。
半年的时间不长,对于叶家来说,也是可以好好喘息一下的。
我伸手碰了碰予舟的脸,他抬起眼睛来看我。
“你知道我拿这半年时间,跟叶云薇换了什么吗?”我问他。
“你说。”
“这信封里,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那张纸条上的内容。”我告诉他:“以及我的身世。”
予舟摇了摇头。
“换亏了,是吗?”
“为什么?”他问我。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什么东西是你想要,而我可以控制的。”我告诉他:“你说你想让我们走到阳光下,那我就让这个时刻晚一点到来。现在你明白我当初知道真相时的感受了。”
“这两件事x_ing质不同。”予舟眼神坚定。
“有什么不同呢?”我悲伤地看着他:“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明知道我这十年来都像一个乞丐一样追着你跑,我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我变得这么卑微,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那我认,我心甘情愿。你现在告诉我你从十七岁就喜欢我,那我这十年是什么,一个笑话吗?我亏不亏呢?予舟。”
“至少你活下来了。”
我不知道他一句话就能让我暴跳如雷。
“你告诉我我也能活下来!纪予舟!”我意识到之前,整个人已经站了起来,像有火焰在我胸腔里灼烧,我只想把这一切都撕得粉碎:“我不是他妈的什么云中的鹤,你告诉你喜欢我,你爷爷容不下我,你告诉我叶修羽死了,我会亲自去跟叶家道歉,跪下来都行!我会心甘情愿躲在家里,我会小心翼翼地活,谨小慎微地活。但是你要告诉我,纪予舟!你要让我知道你喜欢我!哪怕这十年中我死了,都是带着笑的。”
纪予舟任由我发泄地摔打着东西,等到我声嘶力竭,伸手抱住了我。
我竭力挣扎。
“我不要你来安慰我!纪予舟!”
“那你要什么?”他平静问我。
“我要你感同身受地痛苦,我要你知道你在乎的东西被人瞒着去做交易是什么感觉!我要你认错!”我胸腔里的火又烧起来,我听见自己声音,几乎是带着哭腔的:“我要当让我师父骄傲的徒弟,我要这十年的时光从头来过,我要我仍然是我十五岁的样子,我要我的骄傲自信全部回来!纪予舟,我每天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混蛋,我不要这个人是我!”
纪予舟的眼神复杂:“你后悔了,是吗?”
“是,我后悔了。”我问他:“为什么你不后悔呢,纪予舟,明明做错的是你,为什么你不后悔!”
“因为我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说:“我只要你活着。”
我看着他,我的眼睛里仍然有滚烫眼泪,但是有那么一秒,仿佛有人在我后脑无声地重击,我整个人如遭雷击。
我明白了。
“我知道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忽然疲倦起来,像被人抽去了骨头:“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对吗?”
纪予舟看着我不说话,但是我知道答案。
我笑起来。
“我知道了,纪予舟。”我只是喃喃地重复着,我忽然觉得很累,以至于我跌坐在椅子上。
“现在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我听见自己在笑,但我的人生从未这样绝望:“我其实一直想质问你,纪予舟,你算什么会做决定的人,你的决定让我们变成今天的鬼样子。我还以为你也会自责,所以我一直约束自己,一定不要说出这句诛心的话。多可笑啊,纪予舟,我还以为你会自责。”
他不说话,只是把我打碎的灯扶起来,不让我踩到碎片。
然而我只是坐在椅子里,绝望地看着他。
“这就是你要的我,对吗?纪予舟。”我俯身下去,凑过去看他的表情:“你就要一个这样病态的我,对吗,你不要我去欧洲,你不要我成为多厉害的画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子,这就是你的选择,对吗,纪予舟。”
他不说话,直到我伸手去碰他的脸。
他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他看着我的眼睛,真是深潭一样的眼,我竟然还以为自己能看懂他,他说:“我做决定靠的是本能,就算真有你以为的这意思,那也是我的潜意识。”
他承认了。
我以为他只是话少,我以为他只是冷漠,我以为他不知道我有多喜欢画画,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所以他利用这份喜欢,让年少时的我如同乞丐一样围着他转,以至于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