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哦了一声,双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惜脚上使不上劲儿。闭闭眼,积蓄一下力气,他打算再试一次。不料右臂被人架在了肩上,他扭头看看近在咫尺的脸,笑了一下。
拓永刚的左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腰上,“起来吧。”
身体被平稳地架起,袁朗有些懊恼地发现原来以为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拓永刚竟比自己高了那么几公分。看来只有在许三多面前他的身高才有点优势啊。
“能走吗?”
拓永刚当然不知道袁朗脑子里转着的想法,他关心的是怎么把袁朗弄回只有几分钟路程的宿舍。
“应该没问题。”
袁朗费劲地抬起左腿,又麻又痛的感觉让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挪。让他这么挪回宿舍估计天都快亮了,拓永刚审时度势,果断地松开袁朗,转到他身前,弓下身,“上来吧。”
袁朗一看他要背自己上楼,不禁有些窘,“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拓永刚转过身看着袁朗,“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里的人谁没有下了训练场走不动道的时候?尤其像你们这样第一天在沙地训练,强度还这么大,你能自己走这么远从食堂回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我很重。”
拓永刚眼睛扫了体形偏瘦的袁朗一眼,那点腰围估计只够他们师长的二分之一,拓永刚在心里切了一声,说:“这个你放心,我拼了命也能把你背上去。”
“我一身的汗,很臭。”
拓永刚背过身,弯腰,“半斤对八两,臭味相投好了。”
袁朗弯弯嘴角,臭味相投?无所谓啊。
袁朗就老实不客气地趴在拓永刚背上,拓永刚背着他迈着大步子往宿舍走去。袁朗安静地趴着,有二十年没让人这么背过了吧?记得小时候老爸经常这样背着他出去玩,记忆中爸爸的背也是这么宽厚有力,背着小小的自己走很远都不会累。
等等!他在想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地想到这些?
袁朗定睛看着拓永刚,他没戴帽子,脑袋上短短的发茬,他知道这样的头发摸上去会有一点点的扎手。拓永刚的会不会是个例外?
又在胡思乱想了!
袁朗觉得应该跟拓永刚说点什么才行。
“那个,你们跟二连的比赛结果怎么样?赢了没?”
拓永刚呵呵一笑,“刘明彦洗的窗帘恐怕都挂回去了。”
“输了?”
“对啊。”
“还以为你们会赢。”
“老是自己赢也没什么意思。你那脚还疼吗?”
拓永刚想问他很久了,但下午训练紧一直没机会问。
“哦,你教的法子还真行,确实好了很多。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一个乌克兰哥们儿教的。”
拓永刚背着袁朗上了宿舍楼,好巧不巧的,不知道从谁的房间里传出一阵耳熟的音乐声,袁朗张着嘴看了拓永刚好几秒钟才笑出声来——《猪八戒背媳妇》。
拓永刚哭笑不得,“好像你没什么立场笑吧,我是猪八戒,那你是什么?”
袁朗想想也是,拓永刚是猪八戒那他不就是那个“媳妇”?可他就是忍不住,还越发的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再笑我把你扔这里了啊。”
为避免被半途卸货,袁朗只好强迫自己收声,可拓永刚还是能感觉他身体的震动。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拓永刚一直把袁朗背进房间才把他放下来。
“谢谢。”
拓永刚挥挥手,“你先洗洗,待会儿我给你拿点药擦擦。”
拓永刚在浴室里边冲凉边回忆今天一天的事情,尤其是和袁朗有关的一些细节,暗暗心惊,他们怎么会变得如此默契,或者说是相处得如此的自然,就像俩个人是好多年的老友似的。前几天他们之间不还像是隔着一堵墙似的,有礼而不过分。
无意识地拿毛巾擦着背,慢慢回想,实在是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的关系发生了这么明显的改变。除了……昨天晚上在礼堂他跟吴哲和成才说了好多不曾跟别人说过的话,好像有好多都跟袁朗有关。难道就是因为他把心里隐藏很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心里轻松了,所以才能更坦然地面对他吗?
好像他人还是很不错的,在A大队那时候,是装出来的吧?那么喜欢笑的人整天凶神恶煞地扮恶人,想想自己也像他那样……
想象不能,拓永刚自己对自己翻了个白眼。
可,会不会坦然得太过头了?那么留心他的一举一动……
头疼,拓永刚烦恼地揉揉太阳x_u_e,干脆就不想了,拿过香皂往身上擦……擦了一半,靠!已经擦过一次了!
袁朗房里没有台灯,拓永刚只好拉严了窗帘把日光灯打开。
袁朗坐在床上,穿着中裤,两只肿成萝卜样的小腿分外显眼,他伸出右手想接过拓永刚手里的小瓶子,“我自己来吧。”
拓永刚把装着药酒的瓶子递给他,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关系,袁朗手臂上的那个圆形的疤很是明显。
袁朗又开始卖弄,“穿透x_ing枪伤,AK47打的。”
拓永刚不上勾,“这种鬼话哄哄别人还行,蒙我?省省吧。”
袁朗笑,“你为什么不信?”
“只有近距离s_h_è 击才有可能形成穿透x_ing枪伤,AK47,那得是多近的距离?距离那么近你还会让人有机会开枪?”
袁朗把药酒倒在手心里,“聪明,当时我这么跟许三多和说时逗得他们一愣一愣的。哎,这是什么药?味儿这么怪?”
“祖传秘方。”
拓永刚觉得自己呆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抓抓头皮,“睡觉的时候拿东西把脚垫高一些,明天起来肿会消很多。我先过去了。”
“哦。能帮我把灯关了吗?懒得再下去了。”
“好。”
熬了整整一个星期终于到了要升空实跳的日子,一大清早,三中队早早地就在cao场集合,领了伞具,分乘三辆卡车,开往机场。
吴哲成才这帮子第一次跳伞的队员双手捧着近二十公斤的02式降落伞,那小心翼翼的姿势和神态就像捧着的不是伞包而是一件名贵易碎的瓷器,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伞就会怎么样了。入队时间比他们长,跳过伞的战友们也都规规矩矩地,一脸的严阵以待。
吴哲坐在最后一辆车的最外面,看着车外飞速退去的景物,这两天的沙地训练让他的腿到现在还有些疼。周围安静的气氛让疼痛的感觉更加清晰,感觉清晰的还有胸腔里传来的越跳越快的心跳声。身边的成才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吐息也是一次比一次急促。
吴哲侧过头,低声问他:“紧张吗?”
成才要笑不笑地:“有点儿。你呢?”
吴哲清清嗓子,不说话。成才心照不喧地笑笑,吐一口气,动了动身子。
军车在山间公路上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达机场,队员们下车集合,整队之后,怀抱着伞包往停机坪走去。
拓永刚和几个技术干部已经先他们一步到达,各个职能的保障人员和救护车在一边随时待命。远处的飞机跑道上停着一架银色的新型Y-5B型跳伞型运输机,金色的朝阳打在它的身上折s_h_è 着耀眼的光芒。
齐桓咂咂嘴巴,对吴哲他们说:“瞧人家这飞机……哎呀,你们是没见过咱们那架老爷机啊,破得不行,整个一‘空中拖拉机’。跟这个根本没法比。说要换架新的说了快一年了也没见换。”
吴哲:“真的假的?”
“回去之后你到机库看看不就得了。”
一名气象工程师跟拓永刚汇报天气情况,“今天天气很好,风向东南,1500米合成风速四级,地面风速1级半,跳圆伞再合适不过了。”
拓永刚仰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碧空,说:“在这种天气里跳伞还不跟玩儿一样。”
袁朗以其招牌姿态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过来,拓永刚看着他走近,觉得就算让他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袁朗踢正步会是什么样子。
几个人互相敬了礼,袁朗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拓永刚说:“不需要找人给他们作个示范吗?”
袁朗回头看一眼神经紧绷,多少也心有惴惴的队员们,笑着说:“也是啊,鼓励一下也好啊。”
“等两分钟,人马上就到了。”
拓永刚让队员们先穿上伞,系好那x_ing命攸关的七钩八带十二环,戴好伞兵盔。拓永刚拍拍吴哲身后的主伞,吴哲惊得小脸一白,赶紧扭头瞧瞧伞包有没有被他拍出什么问题。
拓永刚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忍俊不禁,“别紧张,降落伞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吴哲大松一口气,“拜托你别吓唬我行吗?我一紧张心跳就180呢。”
拓永刚呵呵一笑,对队员们说:“大家都放轻松一些,我们的主伞开伞率可以说达到了万分之万,让你们背特情的处置方法只是想让你们不害怕跳伞。因为你们都懂得了如何去处理那些特情,跳伞就是一门技术,掌握了其中的规律就不可怕了。”他在队员们的中间来回走动,眼睛扫过他们的伞包,“今天的天气非常好,能见度高,从天上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别山漂亮的风景。我们今天的空降场就是机场边上的那片Cao地,看见没有?”拓永刚用手指着前方一大片青Cao地,“从机舱里跳出来不超过三分钟,你们就可以安全地降落在Cao地上。当然,前提是你在空中要保持一个方向,不要乱跑,否则飘到那边的养殖场落到猪圈里我可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