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戴成荣再怎么迟钝,也感觉到了天舞门的不同寻常。遇上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不准备出手了,岂料这伊康竟不管不顾就这么开了口。
被赶鸭子上架的戴成荣也觉得情况哪里不对了,但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退路。
戴成荣捏住了怀中侍女的肩膀,那筑基初期的女修脸色一瞬间煞白,似乎快要被捏坏了。听怀中女子传来呼痛的轻声,戴成荣才惊醒般的回神,冷哼了一声道:“说是这样说,实际怎么样,你这不是也看到了么?”语气里满是不屑,戴成荣的眼神还很是放肆的往天舞门席上扫了一眼。
席上的乌长柳站起了身:“戴公子,献舞和跳舞可是两回事,请不要混为一谈。”乌长柳没想到几年都过去了,这位戴公子还没死心的玩起了报仇不晚。然而这为人,实在称不上君子。
戴成荣竟然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手撑在桌案上,一手搂着怀中的侍女,道:“是吗?那天舞门当真从未在任何宴席上献舞?”
孟染闻言,目光征询着往两仪转过去了,总觉得戴成荣话中有话。
两仪也对孟染密语道:“只怕已经确有其事。”
孟染都能听出来的这话有问题,乌长柳怎么可能不会察觉,当下就皱了眉头。
戴成荣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笑问道:“怎么,你们自己也不敢说嘛。”
曲酩听到这句话时,也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冲动,让对方分说清楚了。倘若方才不接这一茬,对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说这么多。
乌长柳没想到他这一犹豫,竟让戴成荣抓住了空隙。
孟染已经咬了咬牙,从人后走了出来,道:“自然不会在任何宴席上献舞。倘若真有门下弟子不遵门规,必然门规处置。”
清算不了孟染和两仪的这笔账,能让天舞门损失点名声和弟子也是不错的。
戴成荣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两枚圆滚滚的画影石,两颗寸余大小的画影石,只一眨眼,两颗画影石已经被弹到空中炸了开来:“好,那你看看,这该怎么处置?”
画影石一旦捏碎,其中画影便会在空中展示出来。
孟染阻挡不及,画影已显。
一身天舞门弟子服的余重锦,立在一间坐了二十来人的厅上起舞,跳得竟然还是司辩之舞。
没有配乐和营造的特殊环境,穿着天舞门那样一身弟子服,跳出来的司辩之舞,很难让人不想歪。
两份画影石一出,席上众人立刻“嗡”一声议论开来。
戴成荣正要得意,一道属于元婴修者的威压往众人滚滚压来。只这一阵威压,空中的画影便如涟漪般散开,再无影踪。
尽管余重锦的画影,只是在空中一晃而过,也足够这些修者看清情况了。
丹蝶派的元婴圣君帮着抹去了画影,却抵不住此事也是各派有备而来。
人群中依然有人不顾元婴圣君的威压,叫嚷道:“哎哟,没得看了,不如天舞门直接来跳一曲啊。”
孟染立刻就皱眉了,乌长柳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那样小宴都跳得,如此盛会,天舞门也献舞一曲呀。”
“就是嘛,刚刚跳得挺好看的,接着跳啊。”
人群中还有人在喊道:“咦,那个谁不是已经跳过了吗?不如就她来跳也是可以的。”
天舞门之所以立下条条门规,尤其勒令门下弟子不得在宴席上献舞,便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就像宋玺最初就说过的,除非你能一舞一机缘,否则不让跳。为得就是让人清楚的知道,天舞门是舞修,并不是世家养在府中虽为修士实为取乐的舞姬。
天舞门当然不可能献舞。
天舞门席上,余重锦一头冷汗沿着发鬓和脖颈没入了衣领。
余重锦面无人色,却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桌案后站起了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带了丝认命。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世上往往一步错,便致步步错。她就不该心存侥幸,甚至还想隐瞒此事。
余重锦站起身走到了乌长柳身前,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毕竟是从小就养在天舞门的孩子,乌长柳不相信余重锦会无缘无故的跑去白羽观跳什么舞。
按天舞门门规,余重锦所为是废去功法逐出师门的重罪。乌长柳看着余重锦,问道:“你……为什么会在白羽观献舞?”
余重锦抬头看着两位师叔,乌长柳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孟染眼中则是一团迷雾被拨开之后的通透。
就算事情已经摆在眼前了,她的二师叔还是记得问一声缘由。
余重锦忽然后悔为什么没有将这件事情尽早交待,竟让人将天舞门打了这样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现在后悔,却已经什么都迟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挽回天舞门已经被动摇的名誉。
余重锦低着头,泪水到底没止住的流了下来:“他们说我哥哥擅闯白羽观的禁地,是死罪。如果我肯献舞一曲,就放我哥哥一条生路。”
“……”孟染忽然就说不出话,拳头却在一瞬间捏紧。
这件事情说到底,其实怪不得余重锦。戴成荣想要对付的是天舞门,只是余重锦恰好有个哥哥在白羽观,而余重锦恰好很重视这个哥哥。
他们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一件事,说白了还是太弱。但凡天舞门强上一分,余家也不会一点消息都不透漏给天舞门,就悄悄的将余重锦叫回去,送进这么一个坑里。
余重锦看着难过的孟染,竟忽然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至少,他们在意她,那她做什么便都心甘情愿了。
眼泪还从眼眶中不停的漫出来,余重锦眼中却带了丝决绝:“弟子余重锦违反门规,按律应废去功法逐出师门,以儆效尤。”话音落,余重锦脚下爆开一圈灵光,刚刚筑基的修为顿时跌回炼气,继而一圈圈的灵光泄开,快得不可思议。
乌长柳伸手,却也不能阻止。不管余重锦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违反了门规一事是铁一样的事实。
戴成荣也有点吃惊,当初在白羽观献舞之时,那余佑霖不好拿捏,这个据说是天舞门掌门大弟子的余重锦却好拿捏的很。余佑霖硬气的宁愿死也让她不要跳,这余重锦哭得和个泪人似得,却到底是跳了。
就连戴成荣也没想到,之前那般好拿捏的余重锦,竟然会就这般决绝的自废了功法。
戴成荣正诧异时,忽然觉得身上一冷。顺着感觉一眼瞥过去,和孟染的视线正好对个正着。明明都是结丹初期的修为,戴成荣却觉得孟染看自己像看一个死人。
但是怎么可能?
戴成荣还这么想着时,孟染已经动了。姑s_h_è 之势一起,一道剑气就朝着戴成荣直击而来。
戴成荣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将手中之物推了出去。戴成荣怀中的女修眼看着自己被主家推出来挡了剑气,结丹修者的剑气哪里是她一个筑基期能抵挡住的,肩头一痛就多了个r_ou_眼可见的血窟窿。
第157章 永结同心好
孟染气疯了一样,将伤到的女修一挥手拂开, 顺着这个姿势, 一道剑气再次追到了戴成荣面前。
一条火龙从戴成荣手中游出,与剑气撞在一处。结丹修者斗法, 激烈的气浪将戴成荣之前坐着的桌案, 立刻碾得粉碎。
孟染已经动手, 戴成荣也不可能不还手。
看到数条火龙从戴成荣掌中游出,曲酩想要上前相助时,却被两仪拦住了身形。
“这……”曲酩想要说怎么也是在丹蝶派的地盘, 没道理他们不做点什么。
两仪已经道:“让他消消气。”
那厢孟染左手五指捏了个拟态, 数道顺着孟染右臂s_h_è 出的剑气, 竟在一瞬间化作了带着锋锐剑气的水浪,往戴成荣的火龙冲去。
此景一出,巨木树顶的丹蝶派席上, 便传来了惊呼声。
近年来天舞门在两仪山境各派内献舞, 去过的各派往往都有修士结婴。因此, 两仪山境各派对天舞门的态度都极好,根本不会和天舞门动手。
这么多年大家都只知道天舞门的演舞对自身有助益, 倒差点忘了当初择元会上, 天舞门连天剑门也敢直接怼的凶残。
带着剑气的水浪, 还有着冲面而去的冰寒。
戴成荣的火龙与孟染的水剑还没相遇,便感觉自己的火龙竟被四周充沛且锋锐的水灵气,压制的威力稍逊。戴成荣只来得及生出这样的念头,一水一火已经撞在了一处, 随后而来的余波,将戴成荣狠狠撞得退后了两步。
孟染都快气炸了,气余重锦不争气,气天舞门实力不济,气自己到底护不住余重锦。
戴成荣怎么想,已经不是孟染要考虑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攻势,也压根儿没有考虑自己是不是占到了上风。火来水挡,气来剑压。察觉到属于自己的灵气开始铺满戴成荣周围时,毫不犹豫便舞起了曳灵。
结丹修者对于灵气的控制,早已不需要像筑基期那样还要跳满一整支舞。
不过短短几个动作,巨木树顶的众人,便感觉以戴成荣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巨木树顶的灵气变得十分滞涩,御灵气为护盾抵挡两人战斗余波,都变得有些艰难。
戴成荣的形势则更惨了些,结丹以来得心应手的《龙火诀》,火龙像陷入了沼泽,凝不出推不动攻击也毫无力度。
孟染的剑气在各种加持下,不过短短十多招,已经劈开火龙的攻势,数道剑气直接刺在了戴成荣身上。
漫天的火龙和水浪,从方才的你进我退的胶着姿态,往戴成荣的方向扑去。
戴成荣也在这冲击下,摔到了有着巨木年轮的树顶上,被斗法的余波碾压着,在树顶地板上滚出了数十米。回过神时,戴成荣感觉周身大x_u_e剧痛,一身元气顺着这些剧痛的伤口,飞快的往外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