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正川撇开头,深吸几口气,皱眉道:“……我果然不适合做禽兽。”
季元现:……
撩人不给灭火,这他妈还不禽兽?!
忽然一个急刹车,立正川自知理亏。他捂着嘴,忍住想要再深吻一次的冲动。
“等……等你病好再说……”
季元现窝一肚子邪火,哭笑不得地揉着眉心。“你他妈就是来克我的。”
立正川犹豫两秒,大着胆子抱住季元现。见对方不挣扎,亦无过激反应,就埋头在他肩上。巨型猫科动物似的,蹭了蹭头。
“其实,我在S中捐了一栋楼,新实验楼。今年开始动工,楼下会有一块石碑。上书好好学习。落款为荣誉校友季元现、立正川捐赠。”
季元现拍他肩膀:“好端端的,带我出场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给所有人炫耀,只有我能与你的名字并肩。无论何时何地,别人提起你,就会想起我立正川。”
“这种狼犬圈地似的‘撒尿行为’,虽然不雅不齿不太光明,但我就想这么做。哪怕最后你和我没在一起,就跟你买双墓似的。”
立正川环着季元现的窄腰,窗外雨声渐大,模糊车笛人声,模糊一城繁华。唯有入冬不死的老绿,依然流动其间。好似经年不衰的爱情。
幸好思念都是寂静无声的,否则我真怕你震耳欲聋。
立正川侧过脸,轻轻咬住季元现肩膀。他说:“季元现,我们只穿过一次情侣装,高中那三年。我们躲在全校掩护下,穿了三年相同的校服。”
“我还想再穿一次,在我们的婚礼上。”
季元现看着他,这人总如此,给他一万次低头叹息,亦给他一万次心跳呼吸。
他轻笑一声。
“去你妈的。”
第六十一章
趋近年关,同学聚会猛然增多。一年到头在外奔波的游人,逐渐归返故乡。
季元现自从走出学生时代,很少参加此类聚餐。无非是事业有成者与庸庸碌碌者的八卦大会,最终主题都会万变不离其宗地奔往“当年蠢事”。
季元现接到通知时,立正川发来消息:一起去?
现哥哽两秒:一起去制造话题?
立正川知他尿x_ing,笑着回复道:算了,低调。
聚餐定在某中端酒店,一楼招待二楼餐厅,三楼有棋牌室KTV温泉馆。成年后不比当初,高中时季元现这群小太子,极少与富二代或普通殷实家庭的后代一起玩。首先消费水准不同,其次出入场合也不太一样。
如今各自成家立业,同学聚会这种场合,组织者需要综合普遍消费水准,才能有效实行AA制。
季元现到达时,大厅站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或胖或瘦,或青春依旧或岁月催人老。他食指转着车钥匙环,脱节正常社交太久,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好比网恋七八年,忽然奔现似的。季元现记得其中一些人,大部分名字与长相对不上号。当年他和立正川埋头苦学,学什么不行,就把川爷那股子没道理的“忘x_ing”给学通透了。
简言之是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谁都记不到心坎上。这倒也好,不记仇,不怕他忽然哪天翻旧账。因此,季元现与大部分人保持着良好的表面关系。畅谈青葱岁月时,彼此想起的只有对方人好心善。
但仅仅如此,往深挖去,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儿!现哥儿!”
秦羽刚从二楼下来,准备迎接自班同学。抬头瞅见鹤立j-i群的季元现,当即咋咋呼呼往他身上扑去。
“你们也在这聚会啊,还以为看眼花了。怎么,舍得下凡体验生活了?谁把你请动的。”
“羽子,你放开。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别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一腿。”
季元现掰开秦羽的猪蹄子,颇有些嫌弃地正正衣冠。
“跟你说,当年总有人意 y- ín 你和我,说什么不可告人的感情。太他妈膈应了,是不是。我总不至于眼瞎吧,羽子。”
“是是是,您总不至于……我cao?不是,等会儿。季元现!我怎么了,啊?我秦羽哪儿就配不上你了?”
“咱们展开讲一讲,”秦羽总爱随口应和,遽然咂摸出不是那个味儿。他单手叉腰,一只手点着季元现肩膀,满脸严肃,义正言辞道,“说起来,我秦羽也算绝世好攻。要不看你是我兄弟,下不去手。”
“否则我今晚就要给你现场讲法,传道授业。我……”
“讲什么法?授什么业?”
“羽少,跟我讲讲?”
一道熟悉的男声从后传来,两人转头——立正川。
川爷可和蔼了,那笑脸似不要钱,完全没有少时的孤高清冷。大衣折在手臂上,西装三件套穿得绅士优雅。
秦羽直接吓没了声儿,超怂地一缩脖子,恨不得瞬间学会隐身术。他嘴角笑容僵硬,两眼眨眨,从包里摸出烟盒。“川爷,来一支?”
“别总让他抽烟,”季元现挤在两人中间,抬手折了秦羽一根富春山居。“那嗓子难听死了。”
立正川挑眉,笑得隐晦。秦羽摸摸下巴,也笑了,“哟,现哥儿,你俩这是——”
“别乱想,就一炮友。”
季元现抄着手,故作淡定地冷冷一笑。说完后,他又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
“错,”立正川单手搭在季元现肩上,双眼一弯,“是炮友未遂。”
复合炮一发未响,凭什么给他安名头。
秦羽露出了然的笑容,低头看看时间。他装模做样一拍脑门,恰似挺着急,“你看我, 光顾着跟你们说话了,我还得去接人。”
“都在这聚会吧,咱们两个班。等会儿吃完饭别跑啊,三楼娱乐厅见。好好聊聊,我们几个也多年没聚了嘛!”
“今晚谁也不许跑,谁跑谁是狗——!”
季元现瞧着秦羽跑远的背影,笑着摇头。
“这小子,生意场上那一套还用顺手了。有事就有事,搬那么多客套出来干什么。”
立正川瞥一眼季元现,转身往上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不用敷衍客套地生活八年。”
季元现一愣,恍悟自己不小心戳在立正川的疼痛处。心头蔓着丝丝酸楚愧疚,只能沉默地跟在后头。
其实也能想通,社会就是屠宰场。象牙塔里培养出的桀骜、不屑、自命不凡,文化人骨子里的“与众不同”,通通被这火葬场給烧没了。
谁人不曾怀揣梦想,谁人不曾期待腾达。以为青天白月都如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以为潇洒江湖,可终身不为铜臭折腰。
后来经见多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以为努力值爆表,却总有人比你更勤奋。自以为身世不错,而有人出生便在罗马。
于是,身上唯一那么点不肯低头,不肯落俗的“傲慢”,亦渐渐被生活、压力给梳顺了。连立正川都变得合群、客套,还有什么不能改变呢。
多年纵逝,季元现终咀嚼出了一点时过境迁,身不由己的味道。
他想,难道八年已去,只有我留在原地吗。
聚会以中餐为主,包厢里人声鼎沸,圆桌之间的空道里骈肩叠迹。
立正川率先进去,招呼声即刻此起彼伏。季元现随后一露脸,口哨伴着意味深长的起哄声扑面而来。
他俩之间旧情未了,似乎一直是同学们津津乐道的谈资源泉。高中三年,两人并未有意遮掩他们的关系。因此,只要有心八卦,没谁不知这对高颜值情侣。
那时没人说这是真爱,只觉你我皆少年,爱情没个定x_ing,迟早会分开。事实证明高中毕业,一个远走美帝,一个落寞留乡,和万千早恋的结局一样。
谁知几年后,立正川强势回归,季元现仍旧孤身一人。两人是否旧情复燃,再一次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季元现无奈,顶着众人眼神走进去。“收收,多大人了,干什么这是。”
有人起哄,“哎,现哥儿,介绍介绍家属啊。”
“我还就不信你们不认识了,同班同学,你叫我介绍?”
季元现轻描淡写地将皮球踢回去,又摸出烟盒,开始散烟。他一直没学会抽烟,因工作原因,倒习惯了随身携带。别人吞云吐雾时,季元现点燃一根,附和聊天,等香烟自个儿燃尽。
那人不依不饶,笑得满脸玩味,“那直说了吧,老同学很关心你俩的终身大事啊!”
同学笑作一团,到底是纯粹拿他们开玩笑,没什么坏心思。
立正川近几年修得八面玲珑,什么场合均能镇压。此时却眼观鼻,鼻观心地忽视季元现,忽视“炮友未遂”的求救眼神。
他笑得别有深意,不搭话,不表态。活像语言系统按情况死机。
季元现没办法,被迫捡起生疏多年的交际大法。他尽量自然且圆滑,耸肩一笑,“成了,不八卦会死,随你们想象咯。”
“我倒追你们川爷未果,正想着怎么才能合法强上呢。不如大伙儿给个建议?”
人群哄笑,掌声雷动。立正川讶异瞅着季元现,这人拉开椅子坐下去,顺道指指身旁空位,他笑,“川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