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就有一股y-in潮的气息,这些天上海一直下雨,不知多久没开窗户,没人气。
林一关上门后,拉开窗帘,推开窗户。
因为太累了,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听到外面一阵欢呼声才惊醒,房间安安静静,微风吹过,窗帘沙沙作响。
林一去易楚的书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打电话给我。”
林一所期待的不过是见上一面,说清楚说明白,就算易楚执意不再联系分开,违背当时在床前说的话,还是会接受。
他们总是要有结果的。
林一等的太晚,又一整天没吃饭,实在是累到不行,打电话就和小周住在一起。
小周新买的房子还没交房,租赁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房租要好几千。
两个人坐在一起,小周知道他郁闷的不行,忍住没提易楚的事情,只说:“你什么都好,就有一样不好,这么多年还没跟你教训。即使你将来结婚生孩子,老婆可以走,孩子到年龄也离开,凡事只能靠自己,过分依靠别人只会让自己内疚痛苦。小时候觉得我爸妈特好,好的不能再好,宠我爱我,可是现在呢,一个娶老婆,一个嫁人,我就是没人要没人喜欢。小灵多爱我,对我那么好,还是会分手,会离开。这么多年你还是想依赖一个人,的确一个人太苦太孤独了,再孤独也比得到再失去好受些,你说是不是?”
林一淡淡笑了下:“你以前没说过这些。”
小周道:“没说过是因为没看清你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好,对你也好,可人都是自私的,他喜欢你所以对你好,一旦你们两个不平衡,那就没有对你好的必要,大家都是成年人,时间精力都有限。要说优点,没有趁你思想薄弱时候猛攻,不然我瞧着你一定会弯,受不住他。”
林一“哈哈”自顾笑着,躺在床上,腿伸在墙上。
小周见他不语继续说道:“我不是开导你啊,你比谁都清楚,靠人不如靠己,人生在世就是要狠一点绝情一点,不然会落得我这个下场。”
林一有点八卦的问:“不会吧,你还在给前女友送钱啊?她爸病怎么样?”
小周道:“去看过一次,不怎么样,化疗,每天都要几千块钱。”
林一叹了口气:“说不定人家姑娘就是发现她爸有病了才跟你分手。”
小周干笑两声不说话。
外卖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林一吃着饭,小周在外面洗衣服。
当年一同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小周也是少爷做派,父母条件都好,每月几万十几万的给,花起钱来比林一还大手大脚。
如今,洗衣服做饭什么都会,再苦再累从来就没说过什么。
林一很钦佩他,因为自己做不到这些,无论过了多久,还是渴望被爱护被关心被关注,大概这是x_ing格使然。
他俩同床,一般都是各分一头睡。
小周说:“告诉你件喜事要不要听?”
林一笑:“什么?你要结婚生孩子了?”
小周道:“那倒不是,明天我先还你一万块钱。”
林一踢他一脚:“滚,不要,明年再给我。”
小周也没像其他人那样推来推去,“爱要不要,以后缺钱来找我。”
林一“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很快睡着。
隔天一大早林一就起来开车回去,可还是不死心,在心里默念最后一次,如果他不在家,以后永远不来。
车放在路边乘着电梯上去,电梯门一打开。
和电影镜头差不多,林一要走出去,易楚要进来。
日日想念,想见到的一个人忽然出现眼前,口干舌燥,竟开不了口说话。
易楚清瘦一些,见到林一明显很意外:“你怎么来了?”
林一五味杂陈,有委屈有难过,还有欢喜。
易楚见林一面色特别不好,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一这次过来没想过会见到他,这样方式见面一瞬间把之前想跟他说的话忘记的干干净净,只想盯着,看着,眼睛一刻不愿移开。
易楚走回去开了门,边说:“我刚看到你留的纸条,正要打电话给你。”
要联系你一个人,何须现在?任何时候都可以。
林一坐在沙发上不言。
大清早,想必穿的这么整齐应该去上班吧,林一刚坐在沙发上就起了身:“我就是路过来看下你,没什么事情。”
他们客气的像陌生人。
易楚微微抬头,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手上,手背前天和人抬东西刮伤,还贴着创可贴。
林一把手背很本能藏起来,不让他看见,说道:“你之前说要来找我,已经一个多月了,没看到你过来,我担心......”
担心什么林一说不出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之前想质问,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在他面前本身就无法可说,因为从头到尾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易楚取了一杯水,不像从前那样直接递在林一手里,而是放在桌子上。
很细微的细节让林一心一阵酸疼。
“这些天没去新买手机,我知道你肯定会打电话发信息给我,对不起。”
易楚说话很轻,像柔丝飘来,无力感。
林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手腕上没有取下来的针头。
林一看到这种东西立刻全身紧张,压制住颤声问道:“易楚?你……”
易楚什么?能说什么?什么说不了,林一垂目。
好可怜的模样。
易楚没有避讳直接挽起衣袖露出针管,指了指喉咙,说道:“呼吸有点问题,还有肺上。”
林一身体像一把刀刺进去,无法呼吸,直愣愣坐着。
易楚故意说的不清不楚,就想看看林一的反应。
林一静静坐到易楚身边:“你现在是要去医院吗?”
易楚:“嗯,我是想给你打个电话,然后再过去。”
林一:“你一个人吗?”
“不是,我妈妈前天来了。”
林一捕捉到易楚嘴角一点微笑,不知抗了多久才会让他妈妈过来。
母亲在,仿佛就可以安心做个不懂世事烦忧的孩子。
并没有坐几分钟,林一起了身:“那你快去吧,我就不跟你去了。”
易楚没有应声,他在想,如果这个人生了病自己会什么感觉,大概内心极其慌乱还要装作镇静,想替他疼,替他难受。从前说话种种,不知还有几分真,他说过如果自己病危会难过的昏过去,大约就是一句玩笑话。
这些年,就是一个玩笑,只有自己当真。
电梯里,安静。
林一开了口:“这些天都是你一个人么?”
易楚倚在电梯墙上:“你不也一直一个人吗?”
是啊,他们都是一个人,全部习惯如此。
孤独蔓延,侵蚀全身。
出了电梯,林一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易楚方解释:“你别担心,就是发了炎,已经快好了。”
总是觉得年轻扛得住,可谁真的抗的住?
林一道:“那你以后也把烟戒了吧,伤肺。”
“嗯。”
林一说:“其实很好戒的,只要忙着其他事情,什么都忘了,很快忘了这种滋味。”
“嗯。”
林一停驻脚步,扭过头看向易楚,问道:“易楚,我们还是朋友吗?”
易楚跟着停下,数秒后“嗯”了一声。
林一眉梢展开,相信他的话语,从前相信,现在也相信:“我以后还找你行不行?”
易楚看了下远处,小区内还在嬉闹的小孩子,夏天的热风迷了下眼睛,吹散过往,吹散那个夏天,吹散深处的记忆。
维持所谓的朋友关系,对于易楚来说很难,林一就更难了。
易楚这么多年,从来就把他当做喜爱的人,要终身喜欢爱护的人,可以不开口告诉那个人,只要内心深处默默喜欢就好,现在要把爱人转变成普通朋友,真是放了血割了心,任谁无法接受。
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心里最深处,不愿跟任何人说,期待结果,又害怕结果。
这些日子以来,是他们关系最温和最融洽时间,表现种种易楚以为林一会心知肚明自己的心思,到头来和预想的结果一样,比想象的更糟糕。
易楚以为他最起码这些年会试图寻过找过自己,原来到头来从未想过,这种打击比不喜欢他更心痛。
“朋友”这个词语,多么讽刺,讽刺到无言以对,不忍苛责,不知像谁说,他难过,伤心,悲痛欲绝。
然而再对着这张脸,小心翼翼说“做朋友”,说出“好”字很难,做不到疾声厉色,只能安然受之。
出了小区,林一还是决定不跟他去医院,易楚不能要求什么,还只是重复之前的话:“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不要委屈自己。”
说一次林一羞愧一次。
到了路边他们错开几米的距离,仿佛是各自等车擦肩而过的路人。
在易楚准备上车时林一突然问道:“易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