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体却开始无法抑制的颤抖,使劲挣开不知道什么时候环在身上的桎梏扑向赶车的人,愤力嘶喊。曾经在某个网站上看过,小九就是被圈在直隶巡抚衙门附近。
越接近巡抚衙门,周围的人就越多。叶子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在人群中普通的马车根本无法快速行驶。挣开再次环在身上的手臂,叶子跳下还在缓缓行驶的马车顺着人群飞奔。
吵杂的声音越来越盛,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多,衙门周围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拥挤之间几行衙役压着一辆囚车走过来,囚车四周蒙上了黑布,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是谁。
但叶子的心却已沉到谷底……
破旧的囚车带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停在一脸兴奋人群中,衙役凶神恶煞的将周围的人群赶开,将囚车团团围住,在周围好似商量了般集体静默的人群中,黑布被掀开……
黑布掀开的那瞬间,好像电影慢镜头般,缓缓缓缓,然后,囚车里的身影呈现在眼前———明明是酷暑闷热的天气,可身体却在瞬间,如同掉入冰窟般,冷得刺骨。甚至,就连空气都好象与自己隔绝了般,窒息得可怕。
手镣脚镣一件未少的紧扣在囚车里单薄得好似风一吹就倒的人身上,因为围罩在囚车上的黑布被突然掀开,里头的人眼睛眯了眯,手微抬,像是想挡住直- she -过来的烈日,却只是徒然的带起镣铐扯出的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将周围屏着呼吸的人群惊醒,迅速的,人群里传来嗡嗡语,见衙役并没有制止后,指指点点间,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
囚车上面带菜色的单薄身影僵了僵,然后面无表情,凤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掠过人群,目光所到之处,俱是无声。
眼神从自己身上无情掠过,“小……九……”喉咙好象突然被人抑制住了般,竟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张着嘴无声的唤着那个名字。
小小的囚车内,身体根本无法伸展。一阵犹带闷热气息的微风吹过,将在烈日中显得尤其枯黄的凌乱头发吹起。如同一旺死水的眼最后停顿在衙役头头身上,半响,嘲讽的扬起干裂出血的嘴唇。
“好歹我也是他的亲身兄弟。怎么,你家那个主子没告诉你,有些事做过了,就是伤他自己的颜面了吗?”声音干哑,带着长时间未有水滋润的嘶哑。
衙役头头眼神闪了闪,挥手命手下将早就该打开的囚车打开。
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被衙役粗鲁的压着踉跄着往前走的身影,身子在镣铐碰撞的声音中越发僵硬。
小九……
小九……
他的小九……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可现在,却戴着镣铐,被人押着以罪人之身圈禁,被以往那些完全不敢直视他的人围观,嘲笑……
他的小九……是皇子,是王爷!
只是换个圈禁的场所而已,竟然会让全城的人都知道消息……
你是故意的吧!——四四,四爷,雍正皇帝!
你明明知道,你们都有着爱新觉罗家与身俱来的骄傲,可你却让小九以这样的姿态,以一个罪人的姿态,让世人围观,嘲笑……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踉跄身影被推搡着进入那间四面围着高墙的小屋内……看着门上那把硕大的锁。
本以为自己会流泪,会崩溃会哭喊……
可叶子却突然发现,自己嘴角竟然翘了起来……不错。心够硬!
转身,看见玄烨静静的身后,满眼的忧心。
嘴角的弧度加深,叶子平静的上前,“你早就知道?”
深深看了眼他,玄烨道,“在你刚刚一定要看热闹的时候知道的。”
听到这话,叶子凉凉一笑,眼泪毫无预警的奔出,嘴角还是弯着,“可我知道!”
毫无预警的朝着自己甩了一个耳光,“我早就知道!他今天承受的一切我都知道!”
手再次朝脸上挥去时被抓住,叶子理也不理,眼睛看着玄烨,可瞳孔焦距失真,内里一片空茫。
“他会被圈禁……会被关在这里……会被人将他最后的仅存的骄傲抢走,扔在地上任人践踏……”
“最后,还会死在这里……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全都知……”
手从对方的颈项挪开,顺势接下软软倒下的身体,看着怀里就算被他敲晕也还皱着眉尖流着泪的叶子,玄烨苦笑了一下,深深看了眼戒备森严的小屋后,抱着怀里的人离开。
看来他做得过了……
如果早知道这片叶子会伤心成这样,他一定不会不准手下的人插手保定城的一切的。
再次醒来天已经黑了,头疼得厉害,叶子呻吟了一下,下午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啊……啊啊啊!!……”如同受伤、濒临死亡的野兽般绝望的嘶吼自嘴里传出。
“砰!”门猛的被推开,一道窈窕身影飞速跑到床前,抱住床上缩成一团低吼的人儿,手温柔的在他背后轻拍。
“主子……哭吧,痛快的哭一场,哭吧。”
“呜啊……”身子僵住,勉强抬头,却见抱着自己的人是本该在京城的霜泠,本想问她为什么会在,可眼泪却在说话之前掉落。
良久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嘶哑的声音问着面前的夜昕霜泠两人,玄烨却不是不在。
“我们来了有两个多月了。”霜泠转头边擦掉眼中的泪花边顺口说道,说完后马上就僵了僵,略带无促的看向自己夫君,却见他也皱着眉。不由暗怪自己的的卤莽。
希望自家这一向不注意细节的主子能忽视她的失误吧。
“两个多月……你们,是随着小九一起来的?”可惜,叶子马上就意识到了最关键的一点,反问道。
“……”霜泠夜昕对视了一眼,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们确实是在九阿哥到达保定后追来的。虽然他们有能力让九阿哥在禁所里过得好点,但却只是天天听着九阿哥受苦的消息而无动作——玄烨的命令,是只要他不死就成。
“算了。”见他俩这样,叶子不再追问,“大叔呢?”
“爷在安排明天去禁所探望的事宜。”霜泠连忙道。
……
隔天晚上,叶子就被霜泠告之都已经安排妥当。
但他却开始害怕去见小九……
不对,应该说,自从自己不告而别的那年起,他就开始害怕见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只是这种情绪在昨天见到被他扔下的小九竟然被人如此对待后,认知更明显而已。
“快走吧。”玄烨的手伸了过来。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自己正僵站在一扇破旧不堪的房门前,周围很安静,除了房里小九的呼吸外,没有丝毫声音。
呼吸突然开始加重,再加重,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般,轻轻抵在门上,只需稍稍用力,就可以将门推开。
明明只要往前一推就能看到他,只要轻轻推一下而已……
雍正四年正月,以“僭妄非礼”,革去黄带子,除宗籍,逮还京师。八月,定罪状28条,送往保定,加以械锁,暂交直隶总督李绂监禁,令改名塞思黑,同年,胤禟“腹疾卒于幽所”,也有传说是被毒死的。享年四十三岁。
这段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文字……自己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当时,早就知道他的结局,早就知道他会受这样的苦难,却自私的将他抛下的自己……根本就脸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