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五章 无题
叶珩舟回家之后,傅蓝心坐在沙发上神色严峻地看着眼前面容又重回淡漠的儿子,说:“小舟,你老实告诉妈妈,你和那个唐元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叶珩舟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傅蓝心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着。
倒是叶柄诚有些急了,他们自私地为了自己的理想抛下了自己的儿子,将儿子留在家乡交给年迈的老爷子照看,后来老爷子过世之后又让孩子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生了他却没有给他应有的照顾,他们夫妇非常愧疚。
也因为从小不在一起的原因,儿子和他们的关系非常疏离。以前他们回家的时候,儿子都是一言不发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直到他们离开家才会出来。
这次回来,儿子和以前大不一样了,长得高大壮实了很多,对他们也没有那么明显地敌意了,偶尔甚至还会心平气和地和他们说说话,虽然只是必要的交流,但是叶柄诚就是觉得是一个巨大的进步,而现在蓝心用这种兴师问罪的语气问小舟,难免不会使他们刚刚回暖的关系降到冰点。况且孩子交给朋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他觉得那个叫唐元的孩子就很好。
于是叶柄诚赶忙说:“什么什么关系?小舟现在长大了,交朋友也很正常,而且我觉得那个叫唐元的孩子很好啊,和我们家小舟很互补啊!”
傅蓝心不理一旁拼命给自己使眼色的叶柄诚,一双属于学者的睿智凌厉的眼神锁定着叶珩舟。
叶珩舟看着她,嘲讽一笑,不慌不忙说:“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叶柄诚看着一瞬间一脸绝望的傅蓝心和面色平静的叶珩舟,有些不明就里。
傅蓝心说:“小舟,你还小,你不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艰辛。LGBT人群本来就是被边缘化的人群,在社会上被人歧视,被人戳脊梁骨。妈妈不忍心看着你就这样误入歧途,你还是趁早和那个叫唐元的孩子断了吧!”
LGBT几个词一出来,叶柄诚也一脸震惊地看着叶珩舟。
叶珩舟看着一脸“我是为了你好”的沉痛的傅蓝心,觉得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
真有意思,十多年来他是死是活都从来没管过,现在冲出来教他怎么做人,凭什么?他有理由相信,如果他那时候真的得了重度抑郁症死掉了,邻居或者老师通知他父母的时候,他父母的电话一定打不通,不一定能赶得上为他收尸。
父母就是一个人和这个世界最原始的羁绊,如果连这种羁绊都淡薄到几近于无的话,那这个人就好像是被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永远也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
那种不被这个世界需要的感觉如同跗骨之蛆一样慢慢地顺着他的骨髓慢慢爬进他的身体里,叶珩舟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在心里努力回想着唐元的样子,他抬起头对傅蓝心说:“你说这话是以什么名义说的?母亲吗?你有什么资格?!”
傅蓝心瞬间掉下泪来。
叶珩舟看着悲伤的傅蓝心,心里又痛又快,他想,哭吧,你们现在的痛苦比不上我这些年的十分之一。我绝对不同情你们!
他无视傅蓝心的泪水,继续说:“母亲和父亲是社会学范畴的词语,而你们不过是给了我生物学上的生命而已,从我生而为人,从来没有教导过我一天,放任我自己成长,现在又凭什么来干涉我的人生?有什么立场教我怎么生活?!自从爷爷走了之后,我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只有唐元,是他交给了我怎么生活,带领我走出了抑郁症的绝望,而我的父母,你们!恐怕从来不知道我得过中度的抑郁症,对不对?真不明白,你们既然这么爱科学,爱理想,这么不欢迎我的到来,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这是叶珩舟以前无数次想问他父母的话,尤其是那段抑郁症的时光里,每次他熬不下去的时候,他都很想亲自问问父母,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来承受这世界的苦难?
这段话,叶珩舟是哭着说完的。第一滴泪从叶珩舟的下巴上滑落的时候,叶珩舟心里非常恼怒,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第二滴泪滑落的时候,他已经放弃治疗了,心想,软弱就软弱吧,这是最后一次。但是眼泪越来越多,他自暴自弃地想,这一次,一定要把所有的爱恨和眼泪都还给他们,从此两不相欠。
叶珩舟调整了情绪,说:“我心里的亲疏远近,你们现在清楚了吧。摆正自己的位置,来这个家,我欢迎。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但是其他的事情自己心里有个谱,既然从来没有教养过我一天就不要在这里指手画脚。”
叶柄诚几次想吼着打断叶珩舟,让他不要再说了。可是,就像叶珩舟说的,他没有这个资格,所以只能沉默地听着叶珩舟说,放任他宣泄一次。
这些年,这孩子太苦了。
傅蓝心一边抽泣一边说:“小舟……抑……抑郁症是怎么回事情?”
叶珩舟已经停止了哭泣,眼泪在脸上慢慢蒸发,有些疼。他说:“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
傅蓝心不说话了,一个孩子为什么会得抑郁症,除了遭逢大变,那就只有长期的情感缺位了。
傅蓝心断断续续地说:“对……对不起,对不起……小舟。”
父亲也一脸歉意地看着他。
叶珩舟只觉得可笑,他要这些歉意和愧疚有什么用?不能当吃不能当喝,甚至都不能让他高兴一点点。
原谅有什么用?他不可能心无芥蒂地去接受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停止愧疚。
所以一切都没有意义。
连悲伤是他们的,我只觉得吵闹。【1】叶珩舟在心里想到。
几天来的和平假象被打破,叶珩舟也不想继续和他们待在一起,所以叶珩舟就出去了。
昨天下雪了,晚上的风非常刺骨,但是叶珩舟心里的闷气就被这寒风吹散了,一起吹散的还包括他自己对亲情的幻想。
他在寒风中逆风走了一阵子,心里思忖着,晚上先找个宾馆对付一晚上,等明天叶柄诚他们走了再回家。
找到一个快捷酒店的时候,一摸兜才发现自己出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净身出户”,什么也没有带。
但是他又实在不想回家,所以他站在宾馆的门口发了愁。
唐元晚上去吃饭的时候就告诉自己的娘晚上要去叶珩舟家吃饭,唐家夫妇两人双手赞成,表示晚上要在大伯家打麻将,如果晚上散的晚就不回来了。
晚上十一点,唐元都要睡了,突然听到敲门声,唐元翻了个白眼从床上翻下来,出去打麻将也不知道带给钥匙,不带钥匙就算了,这么晚了,能不能住在大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