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 作者:南淮有榆(上)【完结】(26)

2019-02-16  作者|标签:南淮有榆 前世今生 花季雨季


  这种安宁持续没多久,一个小时左右,他的房门就被叩响了。
  蒋兆川先睁开眼睛,但没动,敲门声停了一停又继续响,“咚咚咚咚”,平稳持续,不折不挠。
  他抬手按下床头灯,起身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澄然,他睡眼朦胧的站在门口,房里的灯光被蒋兆川高大的身躯挡住了一半,剩下的光照的他脸上明明暧暧,眼神可怜兮兮,像只被抛在墙角的绒毛熊,话却是坚定,“我要在这睡。”
  蒋兆川眉心一跳,呼吸间全是无可奈何。澄然已经伸出了手,又说:“我困了。”
  已经快两点了,静默了一阵,蒋兆川还是弯下腰,把澄然抱了起来。
  蒋兆川一个成年男人,在自己的房间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他只穿了一条灰色的家居长裤,袒露的上身肌r_ou_贲张,胸肌紧凸,臂膀胸腹间线条扬利,身材欣长健美。澄然拥在他肩上,指间触到他微凉的皮肤,胸膛里就是一阵狂跳。
  又能如愿以偿的躺到他身边,澄然的手脚刚缠上,蒋兆川就轻轻拨开,“别黏人。”
  澄然果然安静的躺了片刻,可不到半个小时,又板着蒋兆川的肩膀去枕,手一伸脚一横,不遗余力的往他身上架。蒋兆川折腾了半天,最后只能放弃。不知怎么,他想起在五六年前,还在筒子楼,他被来寻仇的毒贩砍伤进了医院。那时候身边只有一个澄然,他也是这样每天晚上都紧紧的贴着他缠着他,抱着他的手臂就不肯松手……那一年他们什么都没有,这样辛苦的日子,澄然却陪着他熬过来了。
  蒋兆川侧过身,放宽身体把澄然揽到臂间。他还想到他们搬到筒子楼的第一晚,澄然奋力的爬着那比他人还高的大床。他忍俊不禁,突然觉得,还是算了,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健全的家庭,小孩无忧无虑的日子就这么几年,他怎么开心就怎么来吧。
  他伸手捏捏澄然的脸,心里瞬然松快不少。
  接下来几天,澄然每每往蒋兆川房里钻,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不赶自己了。澄然才不会去问为什么,更心安理得的霸占了蒋兆川一半的床。
  最近几天小区里已经开始四处放鞭炮了,热热闹闹的的预示着新年的到来。蒋兆川今年没带澄然回乡下,只在年三十晚上带澄然出去吃了一顿饭。饭桌上还有他的合伙人一家。蒋兆川已经初步具有了一个商人的精气面貌,嘴上说是随便的一顿饭,但依然穿的西装革履,领带庄重,皮鞋锃亮,头发往后梳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开始会和人玩弄玩笑,初有八面玲珑的风范。
  澄然这几年来从来都只见下班后的蒋兆川,这会忽然看到了他爸重新坐在酒桌上,才又忆起上辈子他最熟悉的蒋兆川的生意人风貌。他略带同情的看着对面桌上的合伙人,要是不变的话,蒋兆川赚够金之后就会踢掉他,然后迅速换路子,紧跟他偶像李嘉诚的脚步去办了塑胶厂,之后接触电子一类,最后顶下了贸易公司,一路就是稳准狠的赚钱。他的赚钱方式更崇尚单打独斗,钱只有攥在他自己手上才会放心。真是精的跟鬼一样,不然也不能那么狠心敛财。
  不过想起来,那么多年中,蒋兆川只有对他才会大方,在物质上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当年他走的时候似乎还说过,他永远都是他的儿子,以后钱会全部都留给他……
  澄然开始r_ou_酸的喝饮料,气呼呼的盯着蒋兆川。心想难道你还想留给别人,可你这算是拿钱买自由吗?
  他越盯越厉害,最后连饭都忘了吃。蒋兆川终于不能不留意,“总看着爸爸干什么?”
  澄然扭过头去,光饮料就喝了个滚饱。
  最后几个大人在酒桌上就着各自小孩的成绩作风唠了一番,才终于酒足饭饱的付钱走人。蒋兆川的酒量已经练出来了,他满身酒气,脸颊泛红,但路还是走的稳稳当当,他把澄然牵在手里,迎着满街的烟火炮竹往前走,“爸想买辆车,现在不用太好,可以先买二手的……银行贷款也拿到了,爸看好出口贸易,先从食品做,今年一定会改善很多……”他高兴起来,握着澄然的肩,“宝宝,爸很快能让你过的更好。”
  澄然摩挲着蒋兆川的手腕,思道:“爸你马上是不是又要去找客户了,买车之前要不要买块手表?”
  蒋兆川晃了晃手腕,听澄然一说才注意起来,他这块石英表还是初次去拉客户的时候咬牙花了五千多买的,当时撑过了一时的场面。现在生意大了,接触的人也不同,再看手表,的确是太过普通了。
  他笑道:“是该换了,到时候给你也买一块。”
  澄然心中一跳,忽地想起初三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女孩对他表白,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粉红色的信,信里面还放着一只手表。他当时满头雾水,以为那个女孩是在骂他。后来在她满脸通红的支支吾吾中解释,才知道原来女生送男生手表的意思是说分分钟钟都在想你……
  那年的他还觉得不屑,谁传出的鬼话都敢信。可现在听蒋兆川说,终于有点理解了那个女孩的青春情怀。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上门
  蒋兆川也真的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澄然去商场选了一款学生手表,他自己也买了一块三万多的轻奢机械表,把手上这款戴了三年多的旧表换了下来。
  当蒋兆川把纯白色的硬塑料表带扣在他手腕的时候,澄然觉得他的另一只手都在轻轻发颤。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蒋兆川,明亮的眼里糅出一分纯粹。如果送手表的含义是真的?蒋兆川肯定不知道这个含义!他知道吗?他知道了又怎么样?
  澄然都被自己的一通胡思乱想给逗笑了,人家那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他入个什么戏!
  可他只能靠着这么一点胡思乱想,这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听来的旁门左道,在蒋兆川身上,在俩人的关系里凑出一点存在感。
  他摸了摸蒋兆川腕上冰冷的表带,也不是不感慨的,当年他爸拼了命的去打拳赛,三场的奖金赢了八万,那八万他也不得不精打细算的全要用在刀刃上。回想那时候,而现在买一块手表就可以花去将近一半的钱。这是他第一次循序渐进的感觉到,由俭入奢到底是个怎样的过程。
  澄然不由的握紧蒋兆川的手,仰头仔细端详他,现在蒋兆川越发的习惯穿正装,总是精神烁烁,眼眸隼利,腰板笔直,有种仿佛随时都要奔赴生意场的准备。所以以后,等他越来越忙之后,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连家也来不及回,父子俩最多的交流方式,那就是给钱。
  他心里有点发闷,从手表柜台离开的时候,澄然两眼乱扫,路过好几个珠宝柜台,那明晃晃的珠光灼目,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当一串串莹白的珍珠饰品晃入眼中,澄然突生其想,“爸,你以后还养珍珠吗?”
  虽说养殖工作量大,事多又脏,环境还简陋。可那莲莲田叶,碧波池水,坐落在池边的小房子。夜晚能睡在蒋兆川身上听水波拍浪,风声细细,那种相依相靠的依恋感简直能随着清香的空气透到骨子里去。他开始由衷的怀念那段日子。
  但蒋兆川没有如他所愿,摇摇头,“本来就不是长久之计,幸好爸停手的早。”父子俩走出商场,一阵冷风扑面。见澄然瑟缩,又目光闪烁,隐隐含着股期翼,他很心有灵犀的把儿子抱上了肩,边说道:“知道现在的收购价是多少吗?”
  澄然喜滋滋的接口,再两手抱住他的脖子,“三百吗?涨了?”
  这两年国内的确已经扩开了珍珠市场,当淡水珍珠开始在全国红红火火的时候,各个养殖场也如雨后春笋的频繁冒起。只是水满则溢,月满则亏,进入九十年代没多久,刚火爆了一阵,珍珠养殖就进入了低谷。现在市面上多的就是淡水珠,河蚌堆积如山,珍珠都以千万斤计,收购价却大幅度下降。珍珠再美丽,在那样的收购价下也失了颜色。蒋兆川凝重的面色里也不知是不是心有余悸,“爸打听了一下,现在的收购价已经跌到150-200元一斤,折了一半不止。私人的就更不必提了,最低的几十元都有。爸如果没收手,现在也是血本无归。”
  “也?”澄然奇着,脑中闪过一个人,“爸说杨老板吗?”
  蒋兆川把他抱紧了些,“他现在焦头烂额,到处想办法攻克新的珍珠品种。也联系过爸爸要不要再入这行,看来是求着人要租他的地方,能补一点是一点。”
  澄然扬了扬脸,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那曾经想耍些小心机的瘦老板最终还是应了时代脚步,亏在了自己的生意上,现在他的那些抠钱办法都只能用在他自身了。
  他不禁贴了贴蒋兆川的脸,“爸爸聪明,能及时收手。”
  蒋兆川哈哈大笑,打开穿在外面的灰呢大衣,把澄然完全裹了进去,掂了掂手,话是欣喜的,可表情却有点失落,“宝宝都长这么大了,爸快抱不动你了。”
  可他手臂持稳,不摇不颤,没半点说的“抱不动”的感觉。只是审视一番,澄然现在长高了不少,现在的确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成日被抱着了。也不知是蒋兆川习惯了还是澄然腻惯了,除了个子的增长,俩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
  澄然改口道:“那你以后背我。”
  蒋兆川在他身上拍了一下,“你就成天想着占爸爸便宜。”
  他随口一说,却正中澄然的心底。那点沉醉的心思像被人打了一拳,碎的更加杂乱。那些记忆又涌到脑子里,多的让他害怕。他生怕暴露的再多一分,再多一点,就真的要被蒋兆川察觉了。
  他慢慢晃着脚尖,手指把玩着蒋兆川胸前的领带。蒋兆川太高,就算是他以后长大了,也够不到他的高度。只有这样耍赖的靠在他身上,才能看到蒋兆川对着他时,眼里脉脉流动的温情。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蒋兆川爱他,都只是那种爱。
  一直等回到了家,澄然才不舍的从蒋兆川身上跳下来,又坐到客厅里看电视。
  蒋兆川简单的换了衣服,就去厨房做晚饭,澄然自觉的跑到厨房里,先是给他爸打下手,择了一阵菜,蒋兆川就笑,“宝宝,你把最嫩的地方都摘了,等会吃树皮吗?”
  澄然也觉得自己真干不了这活,干脆退到后面靠着蒋兆川的背给他添麻烦。蒋兆川不时轻笑两声,也只有在家,他才难有这样轻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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