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并不习惯深眠，对于一个驱魔人而言，深眠和昏迷的意义等同，简直就像是将致命的咽喉暴露给自己潜在的敌人。
浅眠能够让他快速应对黑暗里的危险，而他也习惯借着浅眠来达到休息的目的。
但这两天，康斯坦丁觉得自己在堕落。
他睡得太好了，不仅没有噩梦纠缠，就连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境也没有。他完全是睁眼就到天亮，那种整个灵魂都得到舒适休憩的感觉，饶是自控能力极佳的他都忍不住眷恋这张床。
至于这种纯粹的睡眠究竟是这张床带来的还是某个将他当做抱枕的地狱之君带来的，康斯坦丁暂时不做思考。
康斯坦丁呻-吟一声，抱着被子，转头将自己砸进了柔软的床铺里。他蹭了蹭枕头，闭上了眼睛。
不想起床，那就再睡十分钟好了。
提溜着克拉克瞬移回客房的贝利亚无言以对地看着再一次栽倒进床铺里的人类。
他刚才明明看到他起床了。
贝利亚将动弹不得的克拉克扔在地摊上，走到床边，伸手将康斯坦丁卷到后脊的睡衣往下拽了拽，盖住那截劲瘦的腰肢。
康斯坦丁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睛，打了个招呼：“早啊，贝利亚。”
贝利亚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早。”
一人一天使同时默了一下。
片刻后，贝利亚淡定地移开视线，而康斯坦丁则爬了起来，抓了抓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他看到了瞪着眼睛怒视他们的克拉克。
康斯坦丁眨了眨眼睛，指着克拉克道：“这个小鬼是怎么回事？”他的鼻子动了动，“他身上的味道怪怪的。”
“他是永恒神族的后裔。约翰·康斯坦丁，先将自己整理好。”贝利亚不满地看了一眼康斯坦丁大敞的衣领，他都看到了康斯坦丁的锁骨了。
“哦。”
康斯坦丁撇了撇嘴，都是男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哦，是了，贝利亚不是男人。
洗漱完毕并将自己睡了一夜倔强乱翘的头发用水捋平顺了，康斯坦丁靠在盥洗室门口，他一面慢吞吞地系着衬衫扣子，一面打量着这个有着永恒神族血脉的小家伙，口中道：“是他们派来的吗？”
想起自己手环里面堆着的东西，康斯坦丁有理由怀疑那群永恒神族心怀怨怼地过来找贝利亚麻烦。
贝利亚轻哼了一声，对于这个世界的永恒神族颇有些不在意。
虽然他不是好狠斗勇的x_ing子，但强者为尊的理论适合于很多地方。对于贝利亚而言，除非他愿意给出怜悯，否则实力入不了他眼的，在他这里根本没有发言权。
“你们究竟是谁？”克拉克哑着嗓子开口，有些艰涩地道：“别伤害布鲁斯。”
“布鲁斯？布鲁斯·韦恩？”康斯坦丁正了正衣领，看向克拉克，“你认识那个小家伙？”
康斯坦丁若有所思地看向克拉克，这个小家伙明显在担心布鲁斯，而他对他们的敌意，显然也正是因为如此。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康斯坦丁直接道：“干脆将他交给布鲁斯吧。让这两个小家伙谈一谈，他……”
“不！！！”克拉克倏地瞪大了眼睛，大声道：“我不能见布鲁斯！”
大喊出声后，克拉克猛地捂住了嘴。他倏地抬头看向一个方向，神情慌乱。他似乎想要看什么，但很快他就想起自己的力量被禁锢，这让他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无措起来。
贝利亚坐在窗边的圆桌旁，双腿交叠，他单手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道：“有结界，他听不到。”
克拉克顿时长长地舒了口气。
康斯坦丁微微眯起眼睛，慢慢道：“你在害怕？你害怕见到布鲁斯？”
克拉克的身体僵直，他用力地攥住拳头，他感觉到了掌心的刺痛。
片刻后，克拉克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他低声开口道：“我犯了错，布鲁斯不会原谅我，也不会想要见到我。”
年幼的超人抬起头，他看向贝利亚和康斯坦丁，沉声道：“在我的过去之中，我并没有见到你们的存在。是我冒犯你们在先，我愿意道歉，任何惩罚我都愿意接受，只要你们别伤害布鲁斯。”
康斯坦丁皱起眉，十分严肃地开口道：“我必须要纠正你的说法。布鲁斯·韦恩只是一个小孩子，贝利亚和我没有半点想要伤害他的意思。事实上，我们只是在韦恩庄园里借住一段时间。”
不说他自己，看看贝利亚那长相，他像是伤害小孩子的恶棍吗？
康斯坦丁觉得自己必须要纠正这个小鬼的错误观念。
抿了一下嘴唇，克拉克有些艰涩地开口道：“我很抱歉。”
他只是，他只是太过在意。
他没有办法不去警惕一切出现在布鲁斯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他不认识的人。
“还有，你所说的‘我的过去’是什么意思？”最近总是在时间旅行的康斯坦丁十分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他看着坐在地毯上垂头丧气的黑发小鬼，十分大胆地提出了一个观点：“你是时间的闯入者？”
克拉克茫然地抬起头，时间的闯入者？
“他应该是得到了未来自己的记忆。”贝利亚开口，说破了克拉克·肯特最大的秘密。
克拉克愕然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贝利亚。
贝利亚正打量着克拉克，黑色的眼瞳上蒙着淡淡的乌光，淡淡道：“时间的闯入者身上会带有错乱的时间线，这个小鬼身上没有。他的灵魂密度跟布鲁斯相似，应该是多了一份记忆。”
康斯坦丁恍然大悟：“所以，这就是布鲁斯当时看上去特别慈祥的原因。”
慈祥？！
克拉克惊恐地看向康斯坦丁，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十分可怕的词汇。
慈祥的蝙蝠侠？
拉奥啊，克拉克无比确信，哪怕布鲁斯无可避免地如普通人类一样衰老，他和慈祥也是不搭边的。
贝利亚耸了耸肩。
网络上有一个词正适合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状态，那就是“重生”。
至于重生的原因，文艺一点的，那就是命运的怜悯和宽容，他给予了人类重来一次的机会，让他们有机会改正自己曾经的错误。他们的未来可能会变得美好，也可能变得更糟糕。
贝利亚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现实一点的原因就是，某个命运至高神打碎了自己的神格，投入了无数个世界里并逆转了时间。世界的融合和时间的逆转让世界的法则变得酥脆，虽然绝大部分人没能保留自己的记忆，但极少数的家伙，他们保留了自己前世的记忆。
这就是所谓的重生。
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和布鲁斯·韦恩，都是重生的一份子。
哦，是了，这个小家伙是氪星遗孤，人类名字是克拉克·肯特，而氪星名字则是卡尔·艾尔。
贝利亚托着下颌，看着康斯坦丁将克拉克上辈子的经历全部给套了出来。
这个小家伙的年龄虽然比康斯坦丁大，智商也不缺，但不幸的是，这是一个不会说谎的小家伙。三言两语，他就被康斯坦丁套出了自己对布鲁斯的感情。到了现在直接破罐子破摔，干脆将自己上辈子经历全部说了出来。
克拉克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道：“布鲁斯是人类的英雄，他为世界几乎付出了全部。我、我知道你们有能力杀死我，只要你们不伤害布鲁斯，我这条命就是……”
头顶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
克拉克抬起头，却见到那个黑发男人没好气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无奈地道：“别自顾自地脑补好吗，我们什么时候要伤害布鲁斯了？还有你，克拉克·肯特，告诉我，你还会伤害这个世界吗？”
克拉克抿了一下嘴唇，低声道：“我不会伤害布鲁斯爱着的世界。”
或许这辈子他也没有勇气走到布鲁斯的面前，但他不会再做任何一件让布鲁斯为难的事情。
“这就没问题了。”康斯坦丁拍了拍手，他直起身，看向贝利亚，道：“贝利亚，让他离开吧。”
贝利亚微微颔首，直接解开克拉克的禁锢。
“为什么？”感受到力量的回复，克拉克飘起了一尺高的距离，瞪大了眼睛看向康斯坦丁，喃喃道：“你们相信我？”
“小鬼。”康斯坦丁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相当娴熟地挑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口齿异常清晰地道：“从来只有我说谎骗人的时候，还没有谁的谎言能够骗得过我。”
尤其这个小家伙有着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
他的懊悔与痛苦，他都看到了。
他的胆怯与不安，他也注意到了。
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的真实年龄并不如外表那般年幼，但不得不说，幼崽可爱稚嫩的外表就是有暴击加成。尤其他垂头丧气地说自己干过多少错事，有多罪该万死的时候，康斯坦丁的心里满是无奈。
成年人类对幼崽的怜爱简直就像是写在灵魂记录在DNA里一样，饶是康斯坦丁自认铁石心肠，也没有办法对着这么一张小脸冷言以对。
康斯坦丁搓了搓手指，黑色的火焰腾地燃烧起来。然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个耷拉着脑袋的小鬼时，康斯坦丁瞅了瞅手中的香烟，无奈地掐灭了火焰。他咬着烟，伸手戳了戳克拉克的额头，道：“对了，小鬼，你道歉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