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这单纯的娃,起先还以为是单纯的应酬呢,等他到了酒楼后,才知道主家安排了“可人儿”。因为不知道沈怡的口味,于是男伶女妓都有。沈怡当时就面色大变,忙说自己身边不需要斟酒夹菜的人。主家还以为沈怡面皮薄,劝他不用客气,又暗示一男一女上前服侍沈怡,说若沈怡满意这两人,待会儿只管连着卖身契一起带回去。这二人本来就是为沈怡预备的,自然大大方方地冲着沈怡去了。
沈怡退后了几步,见他们要上来扯袖子了,立刻转身跑掉了。
主家目瞪口呆,只见沈怡一骑绝尘跑出去老远,慌不择路间还掉了一只鞋子。
沈怡也不管失礼不失礼,既然跑出酒楼了,他就坐上马车直接走了。车夫问他是不是要回沈府,他略想了想,叫车夫掉头去了安平侯府。安平伯带着妻子母亲去了庄子上,安平侯府里没有正经的长辈。沈怡是找边静玉去的,凭着他们二人的关系,他就这么上门也不会特别失礼,反正肯定不会被边静玉打出去。到了侯府,沈怡在门房那儿露了下脸,立刻有机灵的小子领着沈怡往边静玉那里去了。
还不等沈怡走到边静玉的院子,世子大哥就先得了消息,立刻把手头的书一放,也往弟弟的院子去了。柳佳慧说:“你干嘛去?偷听弟弟的墙角很有脸,是不是?”大哥气得跺脚:“我这是关心弟弟!”
读书也讲究劳逸结合,沈怡来时,边静玉正坐在院子里lū 猫呢。
一见到边静玉,沈怡就哭上了。额,确切地说,是干嗷,光打雷不下雨的那种,根本没有眼泪。沈怡很懂得戏剧夸张的表演手法,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说:“我、我差一点就清白不保了……嗷!”
沈怡的样子是有些狼狈的。他一只鞋跑掉了,这会儿也没有找回来,脚上只穿着袜子。好在他一路过来都坐着马车,到了安平侯府后,府内的路又很平整,所以没有受伤。边静玉瞧见他这样子,就先心疼了一回,忙叫沈怡坐下,问:“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你?天子脚下,竟有人如此嚣张?”
沈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拢起袖子、抓住自己衣服的领口,做出了一副不堪受辱的“良家男”的可怜样子,说:“看在我第一时间就转头跑了、没叫人占到便宜的份上,我实话实说,你可不能生气。”
边静玉都急坏了,问:“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我担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沈怡这才说了他出门应酬差点被人送了暖床人的事。边静玉听着听着就乐了,道:“就为了这么一点事,你竟然吓得把鞋子都跑丢了?你若是真不耐烦被人伺候,直接叫他们坐远些就好了,哪里用得着反应这么大!你瞧着吧,不出几天,京城里肯定就要传遍你的小道消息了,这不是凭白惹人笑么?”
沈怡不以为意地说:“他们想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又不在意他们。”说着,他压低声音凑到了边静玉的耳边,说:“我只管保住我的清白就好了。我只在意你,我干干净净的身子是要留给……”
边静玉赶紧伸出手捂住了沈怡的嘴。他面红耳赤地想,这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还要不要脸了!
沈怡用实际行动表示,脸这东西其实没什么好要的。他用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边静玉,说:“我刚刚是不是说得太小声了?你要是没有听清楚,我现在还可以再说一遍……对了,需不需要我发个誓?”
“你、你正经点啊!”边静玉恨不得能用个大黑口袋把沈怡整个人罩上。
沈怡道:“你若是知道我的心意了,那我就不说了。”
“好好好,我、我知道了!”边静玉连忙说。
眼看着沈怡的脸上露出了可恶的笑容,蹲在墙角的世子大哥目瞪口呆地想,世间竟然还有这样无耻的事!明明是沈怡差点喝了花酒,结果他竟然还能借着这个机会跑来他们安平侯府调戏他的弟弟!
————————
跑丢了鞋子这种事,后来被沈怡写进了自传里,“无鞋”便成了一个典故。
在后世,“无鞋”多用于形容某人对伴侣忠贞。所以后世有人在求婚时,就脱掉了一只鞋子,举着鞋子求婚。被求婚的人很感动,但因为发现求婚人有严重的脚气,只好心痛地拒绝了。
第73章
回到自己院子时,边嘉玉还在琢磨沈怡的事。明明差点喝了花酒的人是他,结果在边静玉面前表现得委屈不已的人也是他。边嘉玉仿佛重新认识了沈怡一次,这人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边大哥还忍不住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他一不小心差点喝了花酒,他敢去妻子面前讨便宜吗?必然是不敢的。
柳佳慧见边嘉玉愁眉不展,问:“你又在想什么呢?”
“在想喝花酒的事。”边嘉玉说。
柳佳慧呵呵一笑。
边嘉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错漏,连忙补救说:“我在想,万一我喝了花酒了,我该如何去你面前补救……不对不对,我压根就没有去喝过花酒啊!我也不想去喝花酒!我就是有点好奇。”得,简直越说越不清白!在柳佳慧的冷笑中,差点被妻子赶去书房里睡的边嘉玉委屈地想,看来他和沈怡犯冲啊!
好在柳佳慧没有真因为边嘉玉的话生气——她总是劝自己不能和一个二货生气——她很快问出了事情的经过。得知沈怡的所作所为,柳佳慧的脸上露出了一种仿佛是吃了屎一样的一言难尽的表情。
在柳佳慧梦里,沈怡有着让世人难以理解的桃花运,红颜知己数不可数。最让人理解的事,那些心悦沈怡的女人,无论她们身份高低贵贱,她们总能姐姐妹妹地一团和气。大家都觉得沈怡一定特别会哄人。柳佳慧如今也知道,一旦涉及到边静玉和沈怡,梦里的事好像变得不那么可靠了。但这会儿从丈夫那里得知沈怡是如何哄边静玉的,虽其中最关键的话,沈怡是附在边静玉耳边悄声说的,没叫任何人听去,就只看边嘉玉从墙角听到的那些话,沈怡果真特别会哄人!柳佳慧真怕边静玉被哄了。
柳佳慧毕竟和沈怡见面得少,她不知道现实生活中的沈怡和她梦里的沈怡其实并非是同一个人。在她梦里,沈怡的魂魄离体后就再也没能回到身体中,于是他的身体被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占领了。
柳佳慧并不知道这些,便怕沈怡会像她梦里一样桃花盛开,然后对不起边静玉。
“擅长花言巧语的男人往往都是不可靠的,他今日能对这个人花言巧语,明日就能对那个人花言巧语。”柳佳慧很懂语言的艺术,明明心里怕沈怡对不起边静玉,嘴上却还在帮沈怡说好话,“当然,我不是说沈二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你如今也瞧出来了,弟弟被沈二一哄一个准,所以你得在旁盯着点。”
边嘉玉作为男人,毕竟和沈怡接触得多些,对沈怡的品x_ing也有着更深的认识,道:“虽说我现在看沈二越发不顺眼了,不过他真做不出对不起静玉的事。他若油腔滑调,也是对着静玉一人油腔滑调。”
“那我就放心了。”柳佳慧道。
虽然在妻子面前说了肯定的话,但边嘉玉还是特意把沈怡叫出来喝了一顿酒。他最近很喜欢欺负沈怡,想要把沈怡灌醉了,好见到沈怡的糗态。结果,喝着喝着,边嘉玉倒先醉了,以兄长的身份说了一堆“你若是对不起静玉,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话,把沈怡弄得哭笑不得。喝醉时放狠话放得痛快,等第二天酒醒,边嘉玉才发现自己又闹出个笑话了。做鬼也不会放过?这种狠话还不如不放呢。
恩科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恩科分为两种,一种是小恩科,一种是大恩科。如果是小恩科,那么只加考会试、殿试。如果是大恩科,则加考乡试、会试、殿试。因玉米这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皇上心中大喜,这回加设的便是大恩科。边静玉身在京城,他早两年就已经是秀才了,这会儿考完乡试后,要是中了举人,就可以直接参加会试。不像外地的秀才,需要在当地参加乡试,哪怕乡试中了,却也无法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赶到京城来参加会试。不过,对于天底下的秀才们来说,能多一次参加乡试的机会,这也是好的。
边静玉在贡院里考试,沈怡就在考场外头陪着他。
考场的对面有一家状元楼。这酒楼是京城所有酒楼中离着考场最近的。它本来不叫状元楼。不过是每次科考放榜时,总有许多考生待在状元楼里等消息,人们为了图吉利,就把酒楼叫做状元楼了。
沈怡就在状元楼里租了个位置。
边静玉待在考场里一考几天,沈怡就天天到状元楼里报到,从早上开门一直坐到酒楼打烊。他临窗而坐,眼睛就冲着考场的方向。虽不能真看到考场中的场景,但也修炼出了几分“望夫石”的味道。
乡试要考三场。边静玉每考完一场走出考场时,沈怡总能在第一时间接到他。
这一日已经是第三场考试的最后一天了。沈怡和边嘉玉都坐在状元楼等边静玉。状元楼本就是书生们聚会时的上上选择。所以,楼里除了沈怡和边嘉玉,自然还有别人,满满当当地把整个状元楼都差不多坐满了。这些人中大都是书生,他们虽没有参与本次乡试,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关注本次乡试。
有书生的地方就有高谈论阔。不过,沈怡的心思从来都不在高谈论阔上。
边嘉玉悄声说:“我们左边那桌正在议论玉米,非说玉米这名字起得有深意,说玉字用得如何如何好,米字又用得如何如何好,两个字凑一起就有什么什么深意。你当初起名字时,真是怎么想的吗?”
沈怡摇摇头说:“他们是怎么说的?我没有注意听。”
“行了行了,你继续盯着窗外吧。就知道你已经快变成石头了,除了盯着贡院那边的动静,哪里还能注意到别处?你瞧瞧你,我觉得你比静玉本人还紧张。”边嘉玉见沈怡在乎边静玉,心里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