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以为文信只是单纯想要为他排解愁苦才安排了那么多节目,即使再多的酒精也带不走烙印在脑海里的身影,再喧嚣的场合也冲不散失去的寂寞。
只是接下来的发展马上就让乔野应接不暇了。
那是一个星期前,乔野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本想着晚上又要去哪作死,不想文信却在入夜时,把他带到了永宿区边沿一个很隐秘的地下场所。
是个很简单的建筑,左右都连着商家,光从外部看上去,是间挺大挺简约的夜场。
可深入内部再辗转至地下,迎接乔野的景色却立刻让他傻了眼。
那是一个能容纳百人的场地,四面看台环绕,顶棚掉着耀眼的聚光灯,而中间立着的,是一个类似拳击比赛的擂台。
那就是文信工作的地方,一个小型地下格斗场,平时在酒吧那边跑龙套,偶尔缺钱了,也会上去打几场,赚几包烟钱。
“还记得之前我和你借的那两万块钱吗?就是在这里打出来的。”
当时乔野和文信坐在吧台边的看台上,偶尔有工作人员路过,也会和文信打个招呼,只是那些人都和文信一样,明明穿着普通,却怎么也无法掩饰身上那股洗不掉的痞子气。
“打一场就能赢那么多?”
“怎么会,”文信讪笑着,目光带着些无奈,“我那几下子你还不知道么,而且能来这个地方打擂的人可不只是有两下子那么简单,我上次是运气好,赶上有大佬在,看我比以前表现的好,才让我跟公司拿的钱。”
乔野斜眼瞟了瞟文信,“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打这个吧?”
别开玩笑了,他可不会什么格斗,这种地下x_ing质的擂台,他上去还不让人给打死。
可文信只眼也不眨一下地看着他,“我就是要你去打这个。”
乔野站起来就要走。
但身后的文信马上就冲他嚷了一句话:“你忘了你之前跟我说什么了吗?”
昏黄的灯光下,乔野转过身,看着坐在原地的文信,那人也冷静地注视着他。
从那天起,乔野就和文信一样,成为了这所名叫“Cross”的格斗场里的一名马仔小弟。
而之前见过的那位祥叔,就是文信跟的大哥。
那是文信第一次领着乔野去永新区一间茶楼时就拜见过的,满屋烟雾缭绕,祥叔跟几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围在麻将桌前打着牌,看见乔野时侧头瞟了几眼,问过叫什么、多大了,就是满口的“好啊、不错,以后就跟着帮忙吧。”
乔野那就算是拜过堂口了。
文信告诉乔野,跟了祥叔,以后大家就都是华兴的人。
“华兴”两个字对T市、T省、乃至全国范围内的人来说都不陌生。有名的集团,生意做得很大,掌握不了任何经济命脉,但天下几分,总能被人家划得一席无法动摇的地位。
可那也就是摆在台面上的名声,很多国民提起华兴可能就是,啊,知道,华兴集团嘛,什么买卖都有做,赌场酒店房地产,那个“亚天娱乐”不就是华兴旗下的,有钱。
然而对整个T市的人来说,华兴是靠什么起家的,都不用往远了说,就倒退十年,要在T市提起华兴两个字,是个正常人都会对你退避三舍。
“就是黑社会呗?”
乔野这么问着,文信笑着叹了口气,那意思算是默认了。
“不过咱们离上面太远了,真正能在华兴里排的上号的,咱们都看不见。”
那时他们坐在茶楼门口的凳子上抽烟,自从跟了祥叔以后就这样,茶楼就是他们的根据地,白天过来看场子,晚上就去Cross继续看场子。
乔野也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只知道有一种力量一直在背后推搡着他,即使摆在面前的是条不归路,他也找不到任何回头的借口,只能一路横冲直撞地往前走。
这期间也不是没碰见过打架的事,每次跟人起完冲突,都会认识不少新面孔。
“我姓邢,以后叫我阿坤就好。”
那时都夜里三四点了,被警察追的躲进小巷子里时,一起跟着乔野跑过来的大眼睛青年满头大汗地冲他伸出手。
而另一边已经累到坐地上站不起来的瘦子男人也气喘吁吁地举手报了个名,“阿、阿权,阿权。”
乔野咽着口水,努力均匀着呼吸“恩”了几声,算是给了个回应。
但是回过头去,却又感觉这样的日子根本熬不出头。
于是乔野没人时就跟文信说,他不觉得这样当个小痞子能有什么大发展。
文信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必须去打擂。”
Cross的地下擂台在道上很出名,很多大佬都会去观赛赌钱,而能打出名堂的打手不但可以赢得巨额奖金,还有机会受到大佬的赏识,可以说是未来一片“光明”。
文信当然不会傻到以为就他和乔野那两下子能成为什么王者,只是他早就盯上了一个能让他一步登天的主儿。
“你以为我真会带着你跟祥叔跟到底啊?切,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那个我大哥的大哥的大哥的大哥么?就是然哥。”
乔野完全听不明白,“然哥?”
“对,然哥。”
文信眯起了眼睛,冲乔野挑了挑眉毛,目光都泛着精光,“那才是咱们真正要跟的大哥。”
第41章 第 41 章
萧敬然,华兴龙头黄煜兴的义子,与大哥黄耀生共同打理会内事务,常在道上行走,因在家中排行老三,众人给黄老爷子面子,见着都称其一声“萧小公子”,以示景仰。
“你瞄上的就是他?”
喧嚣吵闹的饭馆,火锅红油翻滚,热气蒸腾。
乔野一边给锅里下r_ou_,一边隔着白白的雾气问道。
文信吃的满头大汗,不住地给自己灌着凉啤酒,“对,就是他。”
“义子,为什么不是另一位?”乔野琢磨着这个身份,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r_ou_,“怎么看都是跟着太子更有r_ou_吃吧?”
“你以为我不懂这个道理,但问题是咱也得能见得着啊!”
文信支着筷子往前凑凑,压低了声音对乔野讲:“那位很少在帮会这边露面,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层层筛选、专门培养。只有这位,喜欢亲自下场挑人,只要他看得上,不管你是金牌的打手、还是看门的小弟,想出头?那是咱们唯一的机会。”
乔野想了想,低头吃r_ou_,“如果跟上他呢?能怎么样?接着当小弟、当打手?”
“但那可是给真正的大佬当小弟,现在华兴哪个堂口的老大不是当年跟在老爷子身边一起打天下的,”文信借给乔野添菜的功夫,往他耳边凑了凑,“如今老爷子年纪大了,年轻人按耐不住,快要改朝换代了。”
乔野目光忽见深邃。
“所以你必须去打,要让这位能看到你,我是不行了,胳膊都让人打折过好几次,再这么下去手就废了。不过我可以帮你,你比我强,手也狠,只要再黑点就行了,我会安排的。”
文信那么说着。
乔野和着碗里的蘸料,抬起头,隔着人群望了望挂在店里柜台上方的电视。
里面正在放着娱乐播报,声音太小也听不见在讲些什么。只知道画面上是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人海拥簇的露天舞台上,演出进行中,却走到甬道边,将一个被人扔到台上的矿泉水瓶一脚踢飞了出去。
‘席远表演期间行为不当,砸伤歌迷,造成不良影响。’
‘绯闻不断,xx综艺临时换人,撤换席远,或与形象有关。’
记者们举着话筒把那人围在中间,不过月余不见,不知是镜头前显得、还是看者有心,席远又瘦了,脸上毫无血色,再漂亮的容颜也掩饰不住病态,眼睛红红的,面对提问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过的不好。
乔野的心又跟针扎似得疼。
这时,一只手忽然挡到眼前晃了晃。
“喂,看什么呢?”
乔野一愣。
“跟你说话呢,怎么样?”文信拿着酒杯往他跟前晃了晃,“目光要放长远点,再说了,只要能跟上这位,还愁见不到另一位么?到时候就算你想跟真龙,咱们可以再换,也谈不上不讲道义,毕竟,咱们都是华兴的人嘛。”
乔野咬了咬牙根,侧目对上文信的目光。
两个人相视几眼,随即都笑了起来,碰上了酒杯。
然后就是今天,乔野第一次上台打擂,祥叔有空,还亲自去观了赛。
结果还不错,乔野赢了,对面也是新人,俩人就一顿瞎打,也不需要讲究什么路数技巧,简单学习过防守和规则以后,上去就是生干,没多久就让乔野把人按地上起不来了。
“我就知道你能行!”
文信特高兴,乔野晃晃悠悠从台上下来时,他冲过去恨不得抱着乔野亲两口。
此时此刻,文信数着大哥赏给乔野的钱,在里面抽出几张给自己当零花,然后把剩下的钱给乔野装好。
“怎么样,忍得住吗?”
乔野也不知道自己被打成什么样,反正就是浑身哪都疼,尤其是肋骨,每喘一口气,都带着抽搐的疼。
“这只是刚刚开始,运气好,下次可不会这么简单了。”
从那以后,乔野没事时跟人学打拳,隔三差五就会被安排去Cross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