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被撞击后,后脑着地,导致外伤x_ing颅内血肿,需要做手术。” 主治医生取下口罩道,昨晚季霖被车撞击后落地,后脑磕在一块岩石上,但所幸车紧跟着就撞到树上,没有继续碾压过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陈思维听到手术两个字整个人都晃了下,他面色惨白,头上还包裹着纱布,眼下一片青黑,此时焦急问道:“可以治好吗?会有后遗症吗?” 颅脑受了伤,那该有多严重?陈思维不敢细想,一颗心如在油锅里煎熬。
“你别太紧张,他的伤不需要开颅手术,我们院颅内血肿的钻孔引流手术很成熟,但是手术需要患者家人签字,你是他家人吗?”医生凝眉打量了几眼陈思维,觉得两人不太像,便猜想他们是堂或表兄弟的关系。
陈思维听到前半句惨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一些血色,他不假思索道:“对,我是他的家人。”
医生再次犹疑的问道:“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你是吗?”
陈思维怔怔抬头,配偶,父母,子女,他一个都不是,即使以后和季霖走一辈子,他也没有权力在他需要手术的时候签字。
“我不是……我马上给他的亲人打电话。”
医生点了点头,转身离开。陈思维慌乱的在手机里找马奔的电话,但他早就把之前的通讯录都删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拿出季霖的手机,密码他用了自己的生日,很快解锁。
马奔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在半夜,他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季霖受伤了?要手术?”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但电话里的陈思维要哭出来的声音却很真实。
他来不及责问陈思维这件事的始末,问了伤的程度和手术类型后,立马挂了电话给季衡打过去。
“季衡,你儿子受伤要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只有你能签,你赶紧和我一起过去,在瑶水市人民医院。”
季衡一向冷淡的声音夹杂了些许波澜:“你不是说他在瑶水市做调研吗?怎么把自己搞伤了?”
马奔急的眉毛都要着火,季衡居然还这么冷静,当时季霖在微博上的照片被季衡看到了,季衡打电话问他,马奔想了想还是帮季霖撒了谎。
“我怎么知道!我问了,手术不是很大,但还是越早做越好,我查了下航班,最近的是在明天七点,然后还要坐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到瑶水市。我五点开车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过去。”马奔嘴巴快的像打机关枪,就差自己瞬移过去。
季衡却道:“不行,我明天上午有会,抽不开身,下午再去。”
马奔满腔的焦急都被他的冷淡浇灭了,他忍了许久,忍的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终是忍不住朝电话吼道:“季大厅长,他是你儿子!如果是你小儿子受伤了,你只怕现在都飞过去了吧?!” 以前他在季衡面前总要伏低做小,他一个大学院长哪里敢得罪教育厅厅长?但现在他根本控制不住沉积多年的怨气。
电话那头静了很久,才沉声道:“行,我赶七点那趟飞机。” 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马奔有些虚脱的坐在床上,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他已经完全睡不着了。
陈思维坐在病床旁,盯着季霖的脸,一瞬也不移开目光。
他刚从公安局回来,警察问了些问题,在准备让他走的时候,他突然问道:“故意杀人罪要判死刑,是吗?”
警察看着他y-in沉的脸色,愣了愣,本来想说这是法院的事,但还是说道:“按照目前已有的证据,嫌疑人构成故意杀人未遂,一般来说,法院不会判死刑,但量刑也不会太轻。”
他说完就发现陈思维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仿佛马上要手刃仇人。
那一瞬间陈思维确实有自己去杀了章羽丰的想法,如果季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拼了x_ing命,也要去亲自杀了章羽丰。
“你别冲动,法律是公正的,我们只能帮助你们侦查,但法院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那小警察似乎是担心他做傻事,忍不住出声相劝。
陈思维道了声谢,匆匆离开回到医院。
现在面对沉睡的季霖,陈思维的面色却很平和,因为季霖不喜欢他不开心的样子。
季霖以前总爱说他太过于包子,他确实很软弱,被领导训话从不敢反驳,被学生捣乱也不会生气。但季霖看不惯,马奔每次批评他,季霖都要去质问他的舅舅,学生每次不听话,季霖都要去教训一番。然后回头对他说:“你看看,要不是我,你得受多少气?”
他当时笑着奉承季霖,心里却并没有把那些为难当回事。季霖打小就活得骄傲,他不会理解陈思维这种人,所有的傲气都在高中被摧毁的一干二净,所有的棱角都被人情冷暖磨平了锋芒,不知道怎么反抗,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可上天偏偏喜欢惩罚软弱的人,把他们逼到绝境,看他们痛苦的呻吟。他愿意被惩罚,但季霖又做错了什么,平白遭到伤害?
他只恨自己在最好的年纪遇到最坏的人,一场长达十年的逃离,弯弯绕绕,又回到原点,还差点把自己的爱人搭了进去。
马奔和季衡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季霖床边坐着一个人,两只眼肿的像核桃一样,手里紧紧抓着季霖的手。
陈思维抬起头看向他们,站起身来,马奔忙朝他递眼色,意思是让他回避。
季衡却盯着陈思维,问道:“你是?”
陈思维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比季霖还要高的个子,一身名贵西装经过长途跋涉也未见半点风尘,锋利的五官和季霖有七八分像,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芒,沉沉压在身上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心里有了答案。
马奔忙道:“你是季霖的朋友吗?我们是他的亲人,过来照顾他的。” 季衡还不知道季霖和陈思维的事情,他决定先瞒着。
陈思维却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是他的男友。” 季霖为了他都去见了自己的母亲,他不想再像个包子一样躲在季霖背后,等着他去面对这些亲人。
马奔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窟窿。
陈思维却直直看着季衡,这人闻言并没有大惊失色,他只是眉峰一动,目光越发锋利起来。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季衡终于再次问道。
陈思维低头看着季霖安静的睡颜,平静道:“三年。”
马奔已是不想再待下去,径直出了病房。季衡仍站在原地,那股高压似乎更为浓重,他冷声道:“三年前,季霖才刚满十八岁,你年纪不小了吧?”
陈思维抬头看着他,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恼怒,坦诚道:“是,我比他大七岁,他读大一时,我是他的辅导员,后来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但昨天我们又走到了一起。”
季衡对季霖的事情完全不了解,他只是冷笑道:“然后昨天季霖就出了车祸?” 他来之前已经问过这里的公安局,知道了昨晚车祸的情况。
陈思维平静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他眼眶红起来,声音带了一丝颤抖,“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x_ing的离开他,害得他追过来,被我连累,不是我他就不会受伤。我知道您一定会怪罪我,您怎么骂我都行,因为我也恨自己。”
季衡皱眉看着他,“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无论是什么后果,他都应该自己负责。”
陈思维怔怔看着他,觉得这番话太过于冷漠,不像是一个父亲说出来的。他已经做好了季衡狠骂他一顿的准备,或者用各种手段逼迫他们分开,他没想到季衡会这样云淡风轻。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马奔忍不住走了进来,他对季衡低声吼道:“你儿子成了同x_ing恋,你也无所谓吗?” 他一直认为季衡知道这件事后会和他一样暴跳如雷。
季衡冷哼一声,此时的神态和季霖有几分相似,“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还管他做什么?”
马奔脖子梗了又梗,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他转头看了眼陈思维和床上躺着的季霖,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不想再争论。
别人父亲都无所谓的事情,他一个舅舅,又能说什么?
季衡却突然开口道:“季霖可不是一个专心的人,x_ing格恶劣,顽劣不堪,对你可能就一时兴起,过段时间他玩厌了,你别闹上我们家来就好。” 他身居高位,儿子是个同x_ing恋虽然不会牵扯到他身上,但万一事情被闹出去,影响不好。
马奔瞪着季衡,他终于明白,季衡对这件事如此平静,只不过因为他不像自己那般在意季霖。
陈思维摇头道:“季霖很专心,x_ing格很好,他不会离开我。”
马奔和季衡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个平凡的男人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种话。
陈思维转头看向季衡,目光染上一丝哀伤,“您不了解您的儿子,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季衡皱起眉,却没再说话。
下午季霖被推进手术室,季衡在签字后就匆匆离开,只有马奔还留在这里。
两人坐在手术室外等待,气氛有些尴尬。
马奔突然道:“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思维怔了怔,望着他问道:“您不反对吗?”
马奔有些烦躁的翘起腿,但医院的椅子太矮,他翘的不太舒服,又放下来。
“我还能怎么反对?之前他要跑去找你,我把他关在家里,结果他从二十三楼吊了根绳子到二十二楼!你说万一……” 马奔眉头拧在一起,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陈思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只是想象都觉得整个人寒毛直竖,万一季霖要是失手掉下去,他要怎么……
马奔见他脸色惨白,没好气道:“季霖他爸根本就不了解他,这人看着不着调,但从小就认死理,认准了如来佛祖都改不了,让他把你甩了,比你把他甩了还难。”
陈思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紧紧握在一起,似乎这样能抵消眼中的泪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