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呼地叹了一口气,一口喝光杯子里的茶。
“说的也是。”
加藤说着耸耸肩。
他们两人之间弥漫着加藤跟冰山或高桥、玲次在一起时截然不同的闲适感。加藤跟白鸟只在去年的圣诞夜歌剧表演时匆匆打过照面,可是感情却好得像十年前的老朋友一样。
--因为白鸟是美男子吗?
我定定地观察着白鸟。
他那聪明的脸庞上,散发出不像大学二年级生该有的沉稳感。
有恋肤癖的加藤说他喜欢我的皮肤,可是白鸟也有漂亮的皮肤。他的肌肤充满了洁净感,而且白皙。一般说来,男人肤色太白就会给人不健康或孱弱的印象,但是白鸟的白皙肌肤却让人有高贵的印象。
如果我是小杂种狗的话,那么白鸟就是附有血统书的名犬了。即使加藤的对象是男人,如果是像白鸟这种类型的人的话,或许胜臣哥哥也就不会反对了。
--难不成,白鸟也在加藤的守备范围之内?
我心头一惊。
虽然加藤说过喜欢我的肌肤触感,但是我的肌肤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想,大概也只是毛色比较浅,又比较光滑一点而已。
--如果加藤就此转换跑道找上白鸟的话怎么办?
我感到眼前发黑,心头忐忑不安。
不只是白鸟。如果找到比我更漂亮、更喜欢的男人,加藤大概就会二话不说地转换跑道吧?因为小孩子只要有了新玩具,就会将旧东西忘得一乾二净的。
虽然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但我依然不够机灵,H的技巧也没有变得比较好,加藤之所以选择我,只是因为在山中的住宿学校里,找不到其它适当的对象罢了。
我对自己大加藤十岁,既不是美男子,而且又没什么用处一事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感。
“我相信加藤出社会的话,一定会走上无所畏惧的人生道路。不只是因为你是加藤组的儿子,而且你天生具有神授性,又有赌运,要在社会上获得成功是轻而易举的事。”
白鸟的话说得加藤连连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觉得学校很无趣。”
加藤充满自信地说道,又点起一根烟。
如果换作其它人,或许会招来“过度自信也要适可而止”的批评,但是加藤全身散发出来的迫力,却有让我产生“加藤或许真的做得来”的说服力。
“所以我才希望你能留在天王寺。”
“啊?”
加藤叼着烟,不解地歪着头。
“你这种人只有在学生时代,才有跟一般人一起生活的机会。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急着往前冲,在毕业之前留在这里,享受理所当然的高中生活。”
白鸟用认真的语气对加藤说。
“一般的高中生活……”
加藤夹着烟,靠在墙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相信你现在可能还想不通。不过,我觉得,你像一般学生一样去上课,和同学一起吃午餐,积极参加学校的活动,这种种经验都会成为你人生中的宝物。”
白鸟带着劝导的语气说。加藤呼地软了一口气。
“我想有些人会认为这些事情很重要。可是,对我来说,所谓的一般并不是这样的。”
“啊?”
白鸟大吃一惊似地僵起了脸。看到原本冷静沈着的白鸟产生了动摇,而我比他更紧张。
“我觉得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才是一般的生活。我的性格不适合像被圈在栅栏中的羊只一样,被人追赶着过日子。”
加藤说着,将反烟掸落在烟灰缸里。
“加藤……”
白鸟带着悲壮的表情看着加藤。
白鸟比较年长,应该比较懂得人生的机微,但是他那成熟的表情下,却隐约散发出二十岁人的不安。
“--就因为这种理由而跟那些普通人混在一起,你快乐吗?”
加藤用率直的声音对白鸟说。
我知道白鸟畏缩了。我彷佛看到这个传说中的名宿舍长,不只是背负着学生和老师,还背负着所有家人和亲戚,也就是背负着世人和社会给与他的责任,而走过来的二十岁青年心中的纠葛。
“--好痛啊!”
白鸟叹气似地喃喃说道,抬头看着天花板,捂起了脸。
“这是回你刚才的那一记。”
加藤说着露出无畏的笑容。
“--”
白鸟和加藤之间那种只说严苛真心话的率直交锋,让我产生一种疏离感。
加藤虽然疼我,有时也会给我处罚,但我却从来不觉得他像对白鸟一样给我“对等”的感觉。
我知道自己的人权不获认同,也知道自己只是他的玩具兼宠物,然而,白鸟和加藤之间,却弥漫着类似一决胜负的独特紧张感。
那种气氛跟加藤与他的好朋友冰山相处时不同。我觉得加藤明白冰山的温柔和相对的脆弱,总是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那些地方,但是他对日鸟却丝毫不手软。
他们之间不是意气用事,也不是互争势力范围,纯粹只是“互相较劲”,让人有一种舒畅的感觉。
“一点都不有趣。怎么可能有趣呢?”
白鸟放弃挣扎似地说道。
加藤意味深长地说:
“你没有心爱的女人吗?”
他的话语中有着不像十六岁人该有的威严。
“--没有。”
白鸟耸耸肩。
“可是,总爱过吧?”
我彷佛看到面对加藤利刃般的追问,使得白鸟心中竖起了白旗。
“……嗯,不过她已经死了。”
白鸟干脆的语气更加说明了他的伤痛之深。
“再找个人爱吧!好好做爱,直到分不清你我,搞得一团乱为止吧!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所谓的‘一般’有多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