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大把大把抓起万圓的鈔票,錢實在多得數不清,他干脆全部往口袋里塞。就在這個時候,——
“小伙子,年紀輕輕的,倒挺能玩的嘛!”
加藤听到聲音回頭一看。
“啊?”
說話的是一個肩膀削瘦的中年男人。身上穿著現在已經不流行的華麗開襟襯衫和雙排扣夾克。
他瘦弱的手腕上戴著純金手鏈。怎么看都像是麻將館里的老千。
“怎么樣?跟我比一場吧?”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
“啊”
田村看到這個男人,頓時表情都僵住了。加藤憑著敏銳的本能,瞬時明白了這個男人就是田村所說的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騙子,可是加藤不動聲色。
“可以,不過要比得干淨。”
加藤說著把香煙捻熄在煙灰缸里。那些被加藤贏個精光的麻將老千,擺明了就是這個人的手下。原以為加藤只是個毛頭小子,沒把他放在眼里,現在見情況不妙,老大只好赶緊出來為手下擦屁股了。
“這位小哥,不知怎么稱呼?”
男人問加藤。
“懂禮貌的人總該知道要問人家的名字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號。” 加藤瞄了男人一眼。男人一臉把加藤當成狂妄小伙子的不屑表情,只是加藤的話也沒有錯,他倒是老老實實地報上名來。
“在這一帶不知道我“歌舞伎町的山下”的人,就不算是道上兄弟。” 男人裝模作樣地說道。
“我真是壓根儿沒听過哪!我是加藤。加藤雅臣。”
加藤若無其事地回答。
“哦?混哪里的?”
山下不知死活地哼著鼻子。
“混哪里的有什么差別?”
加藤用銳利的眼神瞪著山下。只要祭出父親的名號,就算不是道上的人物,也一定會臉色大變的。可是,加藤對自己相當有自信,不屑這么做。
“小哥啊,沒在這里看過你,平常都在什么地方打呀?”
山下一邊疊牌,一邊用親密的語气說道。他還是心有芥蒂地打探加藤。 “我不叫小哥,叫加藤。”
加藤依舊冷冷地說道。
“是職業的嗎?”
“哪有可能?”
加藤用鼻子哼笑著。在离家出走這段時間里,加藤雖然靠打牌來賺錢花用,可從來沒想到要以此為業。加藤多少知道,抱著玩玩的心態反而比較有賭運。只要一產生求胜的貪念,賭運馬上就會跌落谷底。加藤就是這么一個堅持把打牌當游戲的人。
“混一色小三元。”
加藤好似早就等著似地,一等山下丟牌就胡牌。這种打法根本就不留一點情面給對方。加藤和男人展開一場真正的大對決,使得麻將館里充滿了肅殺的气氛。將軍資都輸光了的田村也加入觀眾的行列,靜觀牌局發展。
一個可能是山下手下的年輕人站到加藤后面。年輕人看過加藤的牌藝之后,輕輕地搓了搓鼻子。
這分明是在打“pass”。山下一邊注意著加藤,一邊作勢要從長褲的口袋拿香煙。加藤假裝若無其事地看著別的地方,其實是集中所有精神在山下的手指頭上。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山下偷偷地換牌。
“我說山下先生啊,跟一個小孩子打牌還要作弊實在太說不過去了吧?” 加藤算准了山下叼起香煙的時候靜靜地說道。山下不愧是老手,臉色變都沒變一下。
“做什么弊?”
山下的表情無疑表明了:對付你這樣的毛頭小子哪需要作弊?他也回瞪著加藤。
“讓我們看看你的口袋里有什么?”
加藤用威嚴的語气說道。
“不要老羞成怒就想攪局。”
山下故意讓色彩鮮艷的刺青在衣領處若隱若現。
“攪局的是你吧?”
加藤根本不把山下的刺青放在眼里,以銳不可擋的气勢吼道。他的叫聲使得麻將館頓時顯得更緊張。事前就被加藤交代過,不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插手的田村,不知道該制止加藤還是相信加藤的能力,只好繼續觀望下去。
“真是好膽量,嗯?”
山下企圖用威嚇的語气恐嚇加藤。
“加!”
田村忍不住叫了一聲,卻被加藤用眼神制止了。
“是啊!膽量應該是這位大哥的本色吧?”
加藤挺著胸回答道。不管是什么樣的男人,只要一看到刺青,難免臉色大變,倉皇而逃。
可是,加藤的父親是關東地區經濟大流氓的頭頭,家里經常有十几個小弟兼保鏢在走動。住家的窗子都是防彈玻璃做的,每次一有事情發生,加藤跟兄弟姐妹就不必上學,暫時躲到伊豆或草津山里面的溫泉旅館。几個“阿姨”和同父异
母的兄弟姐妹,以及貼身保鏢兼保母的高橋和一些未曾見過面的兄弟們,全部一起改變身份躲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道老爸是不是還活著呢?”
加藤跟几個兄弟姐妹都事不關己似地一邊看著電視報導,一邊喧鬧著。盡管形同處于被軟禁的狀態,可是他們樂得可以泡在熱呼呼的溫泉里,然后欣喜于這次的事情又平安落幕,一行人浩浩蕩蕩返回東京。
加藤的父親總是在最后關頭直搗黃龍。明知可能會喪命,他依然去襲擊了對立的黑道巢窟。
听說加藤在十歲不到的時候就可以一邊看著電視報導父母出生入死的消息,一邊淡然地問道:
“高橋,該去泡溫泉了吧?”
對從小就不時經歷這种仗陣的加藤而言,身上有刺青的混混根本只是一個沒腦筋的嘍羅而已。
“所謂的公平決胜負就是正正當當地比輸贏,這是男人之間的禮儀,不是嗎?既然你有膽量去刺青,不妨就放手一搏,光明正大決生死吧!”
加藤這一番話說得讓人沒有反駁的余地。可是,這种理論只适用于強者。就因為是沒辦法正正當當地迎戰的弱者,才需要靠作弊來欺騙。這种人總是企圖用計謀決胜負。
“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講什么大話?”
山下兩手抓起眼前的麻將牌,往加藤丟過去。
“你!”
加藤一邊用手揮落如雨水般飛過來的麻將,一邊站了起來。
“想干就來呀!嗯?”
加藤威嚇的聲音几乎要使麻將館中的玻璃都裂開來。一股火焰般的怒气從加藤身上噴發出來。那是達到極限的怒火。加藤那恍如狂濤般的怒气使得空气顯得又熱又不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