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令人心疼的强纳森,薛西莫尔发誓不要再看到第二次,但是回顾过往,受到守护的人却是自己,何等的失态和失职。
既然如此,接下来无论发生什麽事情,自己都要成为强纳森的盾牌──薛西莫尔为了达成这个承诺,以比过去更强势的态度面对周遭的妖物的冒犯,他成功守住绯血堡的安宁,不过也在无意中激起爱人的不安。
当强纳森还是个人类时,就很在意自己和薛西莫尔的实力差距,而在另一个世界瞧见夜血者毫无保留的作战之姿後,对力量的渴求似乎也加剧了。
「我会保护你……虽然我很想也一直如此宣示,但是你并不希望我的保护吧?」
薛西莫尔用气音问著熟睡的人。强纳森无视自身界线,固执地想和自己站在同一高度的强悍令他著迷,可也令人头痛,普通夜血者就算了,『幽紫的龙主』对其他夜血者而言也是一辈子都难以追上的强者,拿他作目标只会反覆受挫。
只是这些话就算告诉强纳森也没用,因为他的爱人老早就知道,或者说是明知如此还是想挑战。
我想要成为够资格匹配你的男人──强纳森在某次放火过度昏倒後,向薛西莫尔这麽表示,而这也是仅此一次的坦白,在此之後只要夜血者碰触到训练的话题,就会被对方用各种手段闪避。
「就算不做那些事,我也不觉得你配不上我。」
薛西莫尔用空著的手揉揉强纳森的头发,再顺著发稍往下滑到爱人的脸颊上。
他只要强纳森平平安安陪在自己身边就够了,若是有人想说閒话,那薛西莫尔会亲手让对方闭嘴,这是夜血者对挚血一贯的维护方式,只是这点似乎很难传进强纳森心中。
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让强纳森有安全感和自信,不再如此强逼自己呢?薛西莫尔一面稳定的释放魔力,一面烦恼地凝视爱人的睡脸,直到电子妖精送来蒙特近乎哀号讯息──老大求你快点到一楼谒见厅救我──才不情愿地离开房间。
※※※※
绯血堡在搬到另一个世界後做了若干改建,但主要都是集中在外部,像是修补与更新魔森林的魔法阵术式和林种、重新搭建新的城墙,内部的改变只有一楼。
大门打开後第一眼见到的不再是服务台,而是看似单纯,但其实埋有防御、探知和攻击三种魔法阵的大厅,大厅再进去则是接待使节用的谒见厅。
薛西莫尔本人对改建的兴趣和支持度都很低,尤其是需要花力气雕琢装饰的谒见厅,他从以前就刻意回避政治与外交,家里有厨房就好了根本无须谒见厅,只是蒙特和蒙特老爸坚持,还先斩後奏搬著建材、派出人手过来,才无奈的同意改建。
薛西莫尔搭电梯来到一楼,他心里还惦记著强纳森的事,以至於来到谒见厅外,才发现里头有一股超乎想像的巨大魔力在活动。
他赶紧推开谒见室的暗门,从被紫色挂帘围起来的王座边走出,站在的黑石阶上往前往前看,视线掠过两排靠墙而立的红绒椅。
右边的椅子上坐著蒙特和亚克,虽说两人是刚结束为期四天的狩猎归来,但脸色看起来也太差了;两人过去一张椅子上还有一个人,脸和身材因为斗篷与兜帽而看不清楚,但就魔力波动而言应该是战士级的夜血者。
但这三人都不是薛西莫尔所感受到的『巨大魔力』,『巨大魔力』的主人是在三人对面的椅子上。
那是一名比薛西莫尔还高大些的男人,可是穿著打扮上却和夜血者截然不同,白色长发没有经过梳理,随意垂在肩膀和椅背上;滚著黑羽毛、绣有银鳞纹路的长外套没有扣半个扣子,将底下的胸腹部大剌剌的露出;暗色皮长裤贴身到令人羞涩的地步,彷佛是人体彩绘而非裤子。
不过两人最大的差别还是脸,薛西莫尔的五官无论生气、微笑或哀伤都维持一定程度的优雅,此人的脸则像是用侵略和狂傲凝结而成。
男人翘著脚打哈欠,斜眼张著金瞳瞄向薛西莫尔问:「亲热完了?」
「……欸?」
「雷格斯说:『我在忙实验,血主在和爱人亲热,没空接待客人,你到大门口帮我们把人带到谒见厅,然後随便讲一些话拖延时间。』结果你没在亲热?」
雷格斯你……薛西莫尔感到一阵无力,刚想扶墙休息一下,就突然被蒙特飞扑抱住。
「老大啊啊啊啊啊──」
「蒙、蒙特,冷静下来!」
「我怎麽能冷静啊!雷格斯明明说他准备好了,可以带使者进来,说有迎接有人,结果给我准备那个好恐怖啊!老大救我啊!」
「蒙特你别那麽激动,大家都见过那麽多次面了,你可以安心……」
「才不安心啦!早知道应该和卡洛琳、汉赛尔和玛丽亚一起去人类世界采购必需品,关在这里跟那个哇啦哇啦的瓜啦瓜啦,我会碰啦碰啦呀!」
糟糕,已经崩溃到语无伦次了。薛西莫尔拍抚蒙特的背脊,但除了让狼人从鬼吼鬼叫转为抓著自己抽泣外,并没有什麽显著的效果。
「红森林的少主人啊,这麽胆怯有失你的身分啊。」
第三者的声音无预警插入,陌生夜血者站起来走向薛西莫尔和狼人道:「这位大人拥有沉重巨大的魔力,但也拥有同等厚实的知识,不管是种族、黑魔法甚至远古的传说通通知晓,是位不可多得的聊天好对象啊。」
蒙特松手转向斗篷夜血者,挥舞手臂重扯嗓子呐喊:「他当然知道!因为他可是创造夜晚的龙皇,年纪和世界一样大啊!」
「哎呀红森林的少主人,能冷静下来正常说话很好,不过思考上却出现妄想,创造夜晚的龙皇替我们开门带路这种事……」
斗蓬夜血者骤然闭嘴,盯著薛西莫尔的脸几秒,再看向自己口中『聊天好对象』,倒抽一口气指著穿羽毛外套的男人问:「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是,带诸位进来的是父亲大人。」
「龙主的父亲……黑龙皇路西华陛下,夜之种族的创造者、深夜的支配主,我居然和那样的大人物交谈……」
黑羽毛外套男──黑龙皇路西华的人形化身──拍拍衣服站起来,一脸无聊地偏头看薛西莫尔道:「朕要走了,玩雷格斯的肉身玩到一半,放著不管会搞坏。」
斗篷夜血者连退三步按著胸口道:「玩?搞坏?黑龙皇陛下和龙主大人的血子……这麽说是孙子是那种关系吗?」
「并不是!父亲大人指的是单纯的肉体改造和训练,我的血子在转变为夜血者时全身坏死只剩下大脑,因此父亲大人特别替他制作新肉体,只是我的血子很少使用就是了……」
「那种麻烦的东西当然是能少用就少用啊。」
电子妖精、雷格斯的投影和雷格斯的声音同时出现,穿白袍的疯狂科学家双手抱胸瞪著路西华道:「撒旦,就算是你做的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别随便把『我』的肚子剖开放在地上,不只清理起来麻烦,还会污染旁边的无菌实验室。」
「你进去里面陪朕玩,朕就不这样搞你。」
「你是哪来的任- xing -小鬼啊?算了……等我做完三百七十五号测试就陪你,所以现在马上回去把东西收好。」
路西华没有回话,可是下一秒就消失在众人眼前,无论是影子、气息甚至那庞大到无法计量的魔力都没有留下,彷佛一开始就不存在般。
黑龙皇的离去使谒见厅的魔力浓度大幅降低,亚克大大喘一口气,作为日之种族的精灵总算恢复说话和顺畅呼吸的能力,站起来把好友拖回来。
「小……啊不是亚克你做什麽!」
「排除蠢狼。」
亚克把蒙特推倒在椅子上,拔剑对准狼人的两腿之间捅下去,藤蔓剑插在绒垫上,只差半公分就会伤到传宗接代的器官。
蒙特瞬间停止挣扎,张著腿死命往椅背靠,遭黑龙皇勾起的惊吓一下子转向剑刃。
亚克抛下惶恐的朋友,来到薛西莫尔面前单膝下跪道:「我等因为蠢狼之过延迟归来,请公爵见谅。」
「你们有平安回来就好了。」
薛西莫尔温柔的扶起亚克,拍拍精灵後收起温情,改以严肃、带点距离感的口气问:「亚克,介绍你和蒙特带回来的客人。」
亚克後退一步看向斗篷夜血者道:「此人是『蓝晶窟的翼魔主』曼努埃尔的使者──阿方索·胡安。」
☆、0103
「蓝晶窟……」
薛西莫尔对这个地名有印象,他的老友、蒙特的父亲──红森林的狼王罗罗索的领地旁,就是被称为『北地大岩宫』的蓝晶窟,该地的夜血者领主家系相当古老,和努比亚的狮鹫主不相上下。
薛西莫尔对蓝晶窟的认识仅止於此,但这不是因为他不关心其他夜血者领主──即使这是事实,而是蓝晶窟本身是个天然大迷宫,里头的夜血者又鲜少和外人来往,长久以来都是谜一般的存在。
「没错我是蓝晶窟的使者阿方索·胡安!」
阿方索猛点头,从斗篷中掏出一个蓝晶石打造翼魔徽章,把脸和徽章凑到薛西莫尔面前高声道:「我的主人在听闻龙主大人回来後,就一直想派人来拜会,看看传说中的龙皇之子,只是您住的地方恐怖生物太多,一直没人敢过来,我若不是在进入索多玛时意外碰到红森林的少主人,此刻恐怕也被龙吃掉了呢!」
「那真是辛苦你了……」薛西莫尔下意识後退,对於阿方索的热情感到困扰,但是基於礼仪又不能直接把人推开。
替他解围的是雷格斯,科学家的投影忽然移动到两位夜血者之间,弹弹手指不悦地道:「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的礼节是怎麽样,但在人类世界那边,使节见到总统必须脱帽──把你那身破布给我脱了。」
四只电子妖精从後方成功偷袭阿方索,头两只靠蛮力和内建的雷- she -刀直接把斗篷扯成碎片,後两只则抓著消毒水喷瓶,毫不客气的朝目标人物猛洒。
「咦?唔?哇啊啊啊好痛好痛!住手啊──会死,这麽痛真的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