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昌对胜之介说。
“我怎么能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胜之介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有家人吗?”
清昌问道。胜之介为这一惊 。他有老婆跟两个儿子,而且小儿子才刚出生不久。他猛然惊觉自己竟然想丢下家人一走了之。
“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识一定是有某种缘份吧?”
清昌温和的声音让胜之介掉下了泪水。自从破产之后 ,他一天到晚挨骂,就连亲戚也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听胜之介讲完冗长的经过,清昌对胜之介的单纯感到讶异。说的好听一点是烂好人,可是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被骗了。
“不管欠了多少钱,也不能寻死觅活的。日本法律有一套处理破产的制度。你与其跳楼寻死,不如去找律师谈谈吧!”
清昌说。
“可是……”
胜之介的表情沉了下来。
“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接下来必须面对现实,好好的解决问题。”
清昌从没有见过这么重义气而老实的人。曾经被心腹背叛过好几次的清昌觉得胜之介的单纯个性实在是无可替代的宝物。
“我没有恶意,我只想问你,愿不愿到我那边工作?”
清昌问胜之介。
“啊……?”
胜之介惊愕地看着清昌。他眼里的清昌不管是无可挑剔的打扮还是粗鲁的言行,怎么看都不像正派人士。
“对不起,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姓加藤,加藤清昌。”
清昌报出姓名之后,胜之介不禁皱起了眉头。
“加藤清昌?难道你是加藤组的……”
胜之介的脸色由白转青。被誉为关东大头头的清昌威名显赫,几乎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我已经退隐了,现在的头头是我儿子。”
清昌平静地回答。
“果然!”
不管怎么辛苦,胜之介始终认为能抬头挺胸走在光明正道上才是最光荣的事。他觉得黑社会的人全是社会的败类。不管怎么落魄,他宁死也不愿走上那条路。
“谢谢您的好意……”
胜之介咬住嘴唇说道,清昌看透了胜之介的心情,一把揪住他的胸口。
“你听着!你们这些人老是以为正派的工作才伟大,可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根本什么都不是!难道我说错了吗?”
清昌激动的言词撞击在胜之介的心头。循法律途径宣布破
产确实可以将欠债一笔勾销,可是以后也没有人敢用倒了二十亿的胜之介了。虽然保住一条命,但是自己再也无法在社会上立足了。
在流氓手底下做事?这件事光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可是,他发觉这个在生死边缘拉他一把的‘前’流氓头子,却有着高于常人的自尊和善良的心。
胜之介发现自己宛如一个死后复活的人,心中的芥蒂在刹那间烟消雾散。他跪到清昌面前。
“――是您救回我一条命的,请让我跟在您身边,听您使唤。”
胜之介的额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敲击着,同时流下炙热的重生之泪。
被清昌救回一命的胜之介于是到清昌的儿子恭司手下做事。
清昌只是普通小学的中辍生,但加藤组的第二代头目恭司却是国立大学出身的精英份子。在清昌的时代,臂力和侠气胜过一切,可是他敏锐地观察到未来世界将以头脑和金钱取胜,便从妻妾生下的众多子女中,选出头脑最好的恭司为继承位人。
清昌的眼光果然不差,恭司不但混帮派,同时也是辛辣、深谋远虑的实业家。他以过人的商业长才压制其他同业。
胜之介进入加藤组担任恭司的左右手。这个曾经因为破产而想自杀的男人竟然表现得让人刮目看。成为加藤组经营部重宝的胜之介几乎没有回过家。
从出生之后身体就很孱弱的正直因为父亲经商失败,所以长期在母亲的娘家――群马县的K市生活。因为少有机会见到在东京的父亲和哥哥,而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单亲儿。
“爸爸之所以能活下去都是拜加藤家之赐。”
打从正直懂事以来,妈妈就这样谆谆教诲。
“是吗……”
对于根深蒂因地被灌输“拜加藤家之赐”观念的正直而言,加藤家无异如神明一般。
一直在乡下长大的正直在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回到东京。
“一方面要参加考试,再说待在乡下也没什么出息,还是到东京念国中好了。”
因为父亲一句话,正直来到了东京。正直渴望着相隔十年的亲子生活,可是――
“……对不起,我担心少爷,得赶回去……”
还没吃完庆祝搬家的晚餐,大正直十五岁的哥哥忍夫就准备离去了。
“怎么这样……!”
正直大叫。
“我会再来,你要乖乖听话。”
忍夫抚着弟弟的头,温柔地说。
“哥哥的家不是在这里 吗?”
直拉住正要离去的忍夫的袖子。
“啊,是啊,可是……”
忍夫一脸困惑,视线在半空中游移。
六年前,大学二年级的忍夫,不断地接到加藤组的当家恭司的催促,“来陪我们家雅臣玩吧!”。怎么说对方都有恩于已,于是忍夫二话不说马上到加藤家工作,他三两下就驯服了像野猫一样凶猛、任性,谁都无法管教的雅臣。
驯服了少爷的忍夫在加藤家 的地位一飞冲天。沈稳、内敛,又比任何人都温和且具有包容力的忍夫,不知不觉间成为在加藤家修业的年轻一辈的领导者。
忍夫以优秀的成绩毕业于国立大学法学部,任何一流企业都敞开大门欢迎他;然而,忍夫却甘心演“少爷监护人”的角色,这让正直大感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