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时的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辜慎,而你,你才多大?
说实话,我很担心你的未来。按照你的说法,现在你高中,你要退学专心研究音乐,那么,我问你,万一,你根本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呢?
我很担心,如果未来能重新选择一次的你,会后悔这次做的决定。
爸爸狼狈的看你义正言绝的表情,觉得无法接受,觉得太早了。你今年高一,我很怀疑你能否拥有你所说的‘能力’去面对这个社会。
你还没成年,甚至连最基本的生存法则都不懂,让我怎么放心的下?
可是,我放手了,辜慎。辜慎,你,你知道吗?
这有多难。
我觉得切肤一般的疼痛,不是你说的‘失去了对你的控制’,而是因为深爱。是因为过早的失去了了解你,解除你的能力,所以才会觉得痛。我想那一刻我的表现一定非常冷静,因为我联想到了一个词,不是“独立与自由”,而是“刚愎自用”你有你追求的事物,然后嘲笑我的价值观,片面的说我写文章只是为了“控制”这太可笑了,辜慎,我有无数例子来反驳你,但我没有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总想保持你的骄傲和尊贵,却又害怕你过早接触这个社会,想要独立的你无法获得骄傲的资本。我被你该死的早熟和自信气得发抖,而且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你和谁学的如此叛逆?你有什么资本和我切断关系,斩钉截铁?
早先的时候,我之所以不同意你出国读书,就是担心你变成一个随便轻率的人。我同意你出去一个人住,是牺牲与奉献必要的权衡中,选择了一个最为释怀的决定。你说如果你喜欢音乐,就像为此倾尽全力。那么我告诉你,音乐和学业,本身并不矛盾,你之所以如此偏激,并不是你得不到自由。
你和我,辜慎。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能感受到。对所有事都能冷静的加以分析的你,遇到关于我的事情,就显得冷漠,暴躁。舍去你的风度,像是什么不知名的野物,一定要把我逼退得远远的,用你的利爪和你的獠牙。你成功了,这次的战争。
在你成长的路上,我只是个路人,八岁的时候走进去,不过几年就被你赶了出来,这太失败了。我以为,我会陪伴你一生,然而最终你离开了,而我一个人在你过往的人生道路上,踽踽独行。
如果你有耐心看到这里,那么,我庆幸我的儿子还没有对我如此不耐烦。
我告诉你,辜慎,你都不能想象。我有多爱你。
是爱,所以告诉你,你选择的路艰险非凡,你会为此付出代价,我等着你后悔的那天。倘若有一天你后悔了,请一定回来找我。
夜,辜自明。
辜慎面无表情的看完这封信。
双手在信笺上轻轻用力,像是轻微触电了一般的颤抖着,上下错位着移动。
那封信慢慢的被撕成两半。
辜慎将那两半的纸重叠,然后又好整以暇的慢慢撕扯,脸上的表情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辜自明的信写的隐晦,却无不在暗示辜慎,他辜自明根本就瞧不上辜慎选择的道路,并且确信辜慎一定不能坚持下来。
辜慎轻轻地笑了笑,眉间- yin -云遍布。
像是这样高高在上的指挥着自己的人,才是辜自明,不是吗?
很大程度上,逼得辜慎这么早就放弃学业选择音乐之路的人,其实就是辜自明本人。
因为想要证明自己,想把的自己的成功告诉他,让辜自明不得不正视自己,承认辜慎的选择是正确的——这才是辜慎如此焦躁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上发生过关系的原因,辜慎虽然仍然是拒绝辜自明侵入自己的生活,却也无法再说‘非常讨厌他’这样的话了。之所以将那封信撕掉,是因为那封信后面的话有些太过需要遮挡。换句话说,就算外人不会起疑心,辜慎看到那露骨的表达爱意的句子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如履薄冰,生怕被别人发现些什么东西。
辜慎将那封的残骸夹在《慎思自明》里,不由自主的皱眉。
像是辜自明这样的文人,写出的文章太有魅惑人心的成分。辜慎是多么痛恨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但是自从看了《慎思自明》之后,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继续翻看下去。
那本书,写了很多辜自明的心理,让辜慎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辜自明。
强大的让人觉得可怕的心理催眠,或许可以说,是文学的力量。
第24章 回来了
不愿意和辜自明一起吃饭,便准备在正好错过早饭的时间去,待两三个小时然后回家,这样就又恰好避开了午饭的时间。这几天下了场雨,又是秋末的季节,一场秋雨一场寒,昼夜温差大,很快就要到了冬天的感觉。
到了早上却是被疼醒的,手指疼的不能自已,顿顿的发胀,没有肿起来,只是一做弯曲动作就疼得厉害。咬着牙将手指放到冰水里浸泡,直到没有知觉才抽出来,涂上药膏,缓了缓,双手交叉套上外衣,从家里出门。这里是他在市中心租的一所房子,要想到辜自明家里必须来回倒两次车,非常的麻烦,然而辜慎本身就极其讨厌事事都依靠辜自明的感觉,就算辜自明说要为他配一辆车也没有答应。说他家里有钱,是,辜自明的工资确实不低,加上稿费,多少也比得上前世的辜慎了,但那也是辜自明的,不是凭借辜慎双手打拼出来的,不是辜慎喜欢的事业,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在路上耗费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八点整到达目的地。辜慎低着头向辜自明家里走去,路过车库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那里停着一辆艳红色的跑车,车主当然不可能是辜自明。来了客人吗?
想着这个时间段辜自明应该在看书,辜慎从兜口里拿出钥匙,自行打开了房门。本应该是寂静无声的家里,却处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辜慎皱眉,掩了一下鼻,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了餐厅,一位女子的声音。
“养一个孩子真是不容易啊,”陌生的女子说,“辜慎现在多长时间回一趟家?”
“……说不准。”这人是辜自明,口气中略带尴尬,“他——有一个多月都没回来了。”
“一个人住着吗?”
“是,”辜自明说,“他都那么大了,我也不好管着。”
“大?”女音夸张的笑了笑,“十五岁还是十六岁?他有什么经济来源?不——”
哪里来的人,张口闭口处处谈论辜慎。
再不想听别人谈论起自己,辜慎走到餐厅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墙壁,示意自己在这里,转而看着辜自明,说道:“我回来了。”
平常时刻,八点多钟辜自明早就吃完了早点,可是现在的他左手却举着面包,一脸惊愕的看着辜慎,像是下一秒就会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一样。
辜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那个陌生的女人,低声说了句:“您好。”
女人穿着到膝盖长的长绒衫,睫毛用睫毛膏刷的非常长,一眨一眨的看着辜慎,也点点头,笑着说:“你好。”
同样的冷淡,而且僵硬。
辜自明放下手里的东西,像是很高兴的样子,询问:“你吃过早点了吗?”
没有回答,却是点了点头。
辜自明冲着女人说了句:“抱歉我先出去,你慢慢吃。”随后就走到辜慎身边,看着辜慎良久,叹了口气,径直走向客厅。
不知道为什么,辜慎敏锐的感觉到,辜自明的心情非常的好。
从辜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男人下巴的弧度,以及上下滑动的喉结。
辜自明在竭力忍耐着想要微笑的冲动——不知道为什么,辜慎就是这么想的。他尾随在那人的身后,一言不发。
辜自明坐在沙发上,漱了漱口,放轻了声音对辜慎说:“你回来了。”
这不是废话吗。辜慎没打算回答,直接询问:“刚才那个女人是谁?”
“……”辜自明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皱眉说,“我不认为你能称呼她为‘女人’,几天不见,你怎么越发的粗鲁起来?这样成何体统?”
辜慎轻轻皱眉。
男人叹了口气,显然也没办法,顿了顿,说:“……她是我的大学同学,今年要回国发展,她的家人都在国外,没有找到住所,暂时借住在这里,你可以叫她阿姨。“。
辜慎不置可否,问:“她要在这里住多久?”
“不一定。”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辜慎继续问:“那她现在是住在客房里?”
“……”辜自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也不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移话题,“你突然回来,要在家里住吗?——保姆不知道你要回来,没有做你的饭。”
没有做就不能出去买吗——一副不想让他在家里住着的模样,辜慎心里疑惑,说:“我回来拿些东西,马上就走。”
可是说了这话之后,男人脸上的表情更为尴尬,更像是‘想留不敢留’。辜慎也懒得看他表演脸上的表情了,手指被冻得僵直,看上去有点坏事。站起身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还没走两步,辜自明突然走到他的面前,一脸的无措,挡着辜慎前进的方向。喉结上下滑动,有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的表情。
辜慎迟疑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人,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