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不懂得爱人的方法,像个孩子一样拼命想将自己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玲奈子以大人的观点分析,当时龙崎常常挂在嘴边的“我爱妳』,只是孩子气的纯情罢了。
——那个傻瓜是不是也结婚了?
突然,玲奈子感伤了起来。
那束花附了一张信。信装在一个在封口部分有H字母压纹加工的奶油色西式信封里。玲奈子拿出信看着。
“冰山玲奈子小姐
前略 祝妳三十一岁生日快乐。送妳一束与妳神似的红玫瑰。
因为我愚蠢的过错使我们分手已经过了十六年了。
自从与妳分手之后,我就到美国留学。我一辈子都只爱着玲奈子一个人。
我回日本之后,埋首于工作之中。我以为只要有工作就可以活下去。
然而,有时候却会被一股几乎让我疯狂的孤独和后悔所袭击。要是十五岁的我没有犯下那个错误,玲奈子应该会留在我身边的。每思及此,我的心中就悲伤欲裂。
我对玲奈子的思念不但没有褪色,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变得更强烈。对我而言,玲奈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运之人。难眠之夜,我会想着玲奈子而潸然泪下。
我甚至想过,与其要这么痛苦地活着,不如去死算了。
可是,我又想到,如果真要就此死去,也要拋弃我的自尊和羞耻,再度向玲奈子表达我的爱意。
去年和前年的生日,还有更早几年,我都提不起勇气来。可是,过了三十岁之后,我发现我的人生有一半以上的岁月,都一直爱着玲奈子。
我想,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继续爱着玲奈子吧?我已经无法忍受,抱着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痛苦和后悔活下去的日子了。
请跟我结婚。我相信再也没有人像我一样的爱妳。就因为我犯过一次错,所以才能了解我所挚爱的玲奈子的重要性。请让我用一辈子去偿还年幼无知时所犯下的过错。
我爱妳。爱得觉得光用言语表达也让我感到心焦。我衷心地爱着妳……』
玲奈子为这充满浓情蜜意的信感到晕眩,她抓住眉间,轻轻地按摩着。
信还没有看完,玲奈子却觉得饶舌的遥的声音鲜活地复苏了,她觉得忍无可忍。
——那家伙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玲奈子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
当初交往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个执拗而性格激烈的人。一开始,她当他是热心、热情,渐渐地,她觉得他有不同于一般人的自我中心和任性的执拗,独占欲更是强烈。
就算没有久美子的事件,玲奈子应该也会忍受不了龙崎的干涉和束缚而分手吧?
——十五岁时的我太没有识人的眼光了。
自己年轻时被对方优雅的美貌和强烈的魄力所迷惑,不自觉地和他交往实在是件愚不可及的事。玲奈子产生一股类似愤怒的自我厌恶感。
早就知道他的性格相当执拗,可是没想到会持续十六年之久。玲奈子的感觉已经远远超过厌烦,而对他盲目的专注感到恐惧。
——别开玩笑了,现在还说什么呢!?
玲奈子将信丢进垃圾筒,然后将无罪的花移到半透明的塑料袋里。
“——好痛!”
一个不小心,玫瑰的刺伤到了玲奈子的手指头。
玲奈子舔着疼痛的指尖,心情变得又恨又恼。
—什么跟红玫瑰神似?我明明告诉过他我喜叹的花是樱花,根本都不记得了!
这时玲奈子牙猛然想起,樱花在六月不开,现在是玫瑰盛产的季节。
弟弟三纪彦在天王寺的花坛里,种了各种颜色的蔷薇,而最接近原生种的传统玫瑰,在朴实中带有强韧的美。
龙崎送给玲奈子的,是天鹅绒似的厚实花瓣蜷缩起来的现代玫瑰。
玫瑰爱好者精心培育的现代玫瑰确实很美,但是那种与人工的花形和华丽大相径庭的脆弱,却让玲奈子有一种类似同族相斥的不快感。
玲奈子不允许自己沉溺于工作或课业,对打扮她比一般人更注重,但是在繁忙的医疗生涯之余,还要整理头发、肌肤和指甲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一向总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玲奈子,就常被那些不化妆的同事或先进们揶揄“既然那么喜欢化妆的话,干脆去当美容部人员吧?』
可是,玲奈子认为既然生为女人,打扮得光鲜亮丽就是一种义务。她觉得因为工作而不在意装扮,是一种怠慢的行为。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只因为身为女人就化妆、穿高跟鞋的自己,或许太执着了一点。
同样是女人,也有同事只化着淡妆。她们总是带着沉稳的笑容,对患者体贴有加,很受同事和护士的好评。
玲奈子虽然受到年轻护士和惯于冶游的男同事们喜爱,但是很明显的,却为女同事或年长的护士们所排斥。
每次看到她们散发出来的慈爱气息,玲奈子就会产生一种自卑感。
她们知道她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是却什么话都不说。既不轻蔑也不同情,只是把玲奈子当成一个存在的事实。
玲奈子隐约地觉得,身为医生的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及她们吧?
可是,如果承认这件事,那么好不容易挣得的立足点就会因此消失。
玲奈子告诉自己,只要尽自己的力量就好了,她就这样一路走了过来。现在,她三十一岁了。
现代玫瑰让她感到不快,不纯粹因为是龙崎送的。
那种感觉就好象一个执拗而任性的男人告诉她“妳的生活方式是错的。妳就像这些玫瑰一样,被我这种男人所爱而绽放美感』一样,让她产生极度的不快感。
——别开玩笑了。
玲奈子用绷带贴住了微微渗着血的手指。
虽然不痛了,可是每次看到那经过她仔细地涂抹的指尖,贴着可笑的绷带时,被刺到时的瞬间疼痛感,就好象复苏了一样,让她有点怒意。
从那次的生日过后,龙崎就不时地送花、礼物和信。玲奈子完全不予理会。一开始他会在电话录音机里留言,后来不知怎么查的,还打电话到玲奈子的行动电话上。
因此,玲奈子总是把行动电话设定在答录功能上,而龙崎传过来的E-mail她也看都不看就删掉
到了冬天,他会打电话到玲奈子上班的地方,可是,妳要求总机,只要是龙崎打来的电话一概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