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子那漂亮的眼底泛起了泪光。像珍珠般的泪珠滑落在她透明的脸颊上,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先前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了。
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哭泣的脸……
忍夫忘了自己的处境,看着丽子充满泪水的脸看得出神。
栖宿在丽子美丽肉体下的灵魂和她的肉体一样美丽,散发出透明的光芒来。一股像强光也似的感情涌向忍夫,让他有一种晕眩感。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啊?
忍夫为自己内、心深处萌生的不可思议的情悻感到困惑。
忍夫是一个理性的人。不管再怎么执着,就算是动刀动枪互相砍杀,终归是别人家的事,忍夫常抱持的一个观念就是:人是孤独生存的。
忍夫再怎么说也是人,所以对骨肉至亲一样有情。但是那种感情并不会动摇忍夫的人生。
然而,自己对丽子的这种感情又算什么呢?忍夫退缩了。那是一种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不能用道理去解释的不愉快冲动。
--竟然会败给一个女人的眼泪,这算什么?
忍夫这样告诉自己,同时产生一股痛恨感。他瞧不起好象以『女人』做为武器,毫不掩饰地让外人看到自己泪眼婆娑模样的丽子。
『我明白了。』
忍夫重新整理好情绪,用温和的声音对丽子说。
『啊……那么……』
丽子用被泪水濡湿的眼睛看着忍夫。忍夫原以为丽子的粉底会被泪水给冲花掉,没想到丽子那透明的脸颊竟然是像珍珠一般光滑的素肌。她虽然只淡淡地涂了些口红,整张脸却散发出美丽的光彩。在发现丽子这令人难以置信的天生丽质时,忍夫不自觉地感到脊背发凉。
--振作一点!
忍夫在桌子底下用力地握握拳头,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我会负起责任照顾少爷。』
忍夫强挤出一丝笑容对丽子说。
☆ ☆ ☆
『--高桥先生,座垫呢……?』
前来帮忙守灵的加藤组人员前来问忍夫。
『就用这个吧!』
忍夫将从橱柜里拿出来的座垫递给工作人员,同时回头看着大厅。
穿著丧服的亲戚们,静静地集合在大型的祭坛前面。
『没想到丽子小姐竟然会这么早就走了……』
接到讣闻后从伊豆赶来的雅臣的祖父清昌沈痛地说。
『……纔二十九岁啊!』
垮着肩,穿著和服的恭司落寞地低声说道:『爸爸……您振作一点。』
穿著丧服的美百合一边哭着一边抱住父亲的肩膀。长女美百合和恭司的前妻,也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处得并不好,却一直把丽子当成生母一样地尊敬。
因子是死于子宫癌。由于发现得太迟,癌细胞已经转移到全身,住院之后短短半年就走了。
『妈妈一定走得很不放心吧?雅臣纔七岁啊……』
胜臣取代因为失去爱妻而意志消沈的父亲处理守灵的所有工作,正一边挂起黑白相间的布幕一边对忍夫说道:『--是啊……』
忍夫淡淡地回答。自从听说丽子得了癌症之后,他就有所觉悟了。可是,在得知丽子的死讯时,忍夫的心也麻痹了。
不管再怎么悲伤,对忍夫而言,她终归只是个外人,不可能会比失去自己的家人更悲哀的。然而,忍夫的脑筋却无法转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忍夫的脑筋和身体不停地活动着,同时也落寞地想着。
这阵子特别地忙,停下来喘一口气时,脚底下不免踉跄。这太奇怪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同时拼命地激励自已集中精神,然而,映在忍夫眼底的景象却都像在梦中一样模糊。
守灵的准备工作告一段落后,忍夫回到摆设着祭坛的大厅,看到抱着惠理的雅臣无精打采地坐着。忍夫这纔想起从早上就忙得没帮雅臣准备什么吃的。
『--少爷,想吃什么?』
忍夫问道。
『不用了。』
雅臣轻轻地摇摇头,抱紧怀里的狗。
『少爷,穿著丧服抱惠理会沾毛的……』
忍夫伸手想接过惠理,雅臣却将够抱得更紧。
『--不行!』
雅臣激动地抗拒。
『--少爷。』
忍夫用严厉的语气叫了一声,于是那固执的雅臣眼里泛起了泪光。
『妈妈已经不在了,我总可以把惠理带进屋里来了吧?』
听到雅臣这番话,忍夫全身受到了冲击,整个人彷佛都麻痹了。眼头突然一阵热。
『少爷……!』
忍夫再也忍不住涌出的泪水。源源不断涌上来的感情交缠着,使得忍夫再也说不出话来。
『别管我!』
雅臣不悦地说道,然后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将视线移向庭院。忍夫也跟着望向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