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霖垂在杠上停顿了十几秒，手握得更紧，他深吸一口气，身体不断向上提，双腿本来是伸直的，到最后几个，他屈膝做完，一头扎在海绵堆里。
“休息五分钟继续，别偷懒。”
许知霖转身，抬头望着那根沾满镁粉的单杠。
第二组引体向上结束，许知霖忍不住朝单杠翻了个白眼；第三、第四组结束，单杠上出现点点血迹……第五组引体向上结束，许知霖握过的位置印着一圈血红。
许知霖摊开自己的掌心，水泡被磨破，皮r_ou_掀起了一点，镁粉和鲜血混在一起，他四指向内弯曲，疼、疼到没有感觉。
完成方文布置的任务，许知霖把单杠擦干净，柔软的s-hi白布触到那圈血迹，散成一个个小小的红圈，他走了好几个来回，才把单杠完全清理干净，手掌残留着半干涸的血印，使掌纹越发清晰。
中午徐祎和许知霖一起吃饭，发现他拿筷子的手一直在抖，连青菜都夹不稳，吃得特别慢。
“师兄，你还是用勺子吧。”
许知霖把筷子放下，拿起甚少用到的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死死看着那双筷子，想起那二百五十个引体向上，想起被磨破的掌心。
“师兄，怎么了？”徐祎看到许知霖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觉得奇怪。
“没什么，早上练得不够好而已。”许知霖把几条青菜放到米饭上，用勺子割开好几截，他还不解气，在菜叶上划了好几下，翠绿的菜汁渗入米饭，营养在一点点流失。
“方导批评你了？”
“不是，吃饭别说话。”
要是上肢力量不足，新动作就难以继续练习，只是个E组的动作，这就卡住了？许知霖，你未免也太菜了吧？还指望升难度？动作质量没有下降你就该偷笑了。
许知霖吃得烦闷，菜都凉透了还没吃完；他突然想到徐祎也在练新动作，便问了一句：“后直1260练得怎么样了？”
“落地有问题。”徐祎已经吃完了，他直直地看着许知霖把最后几口饭分成几份，一点一点地往嘴里送，“师兄，饭凉了就没有营养了。”
许知霖答非所问：“空中姿态怎么样？”
“还可以。”
“慢慢来，你能做好的。”
“师兄，你是不是该去找赵医生看一下？不然下午怎么练？”
“没事，忍一忍，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徐祎心道，手都破了还忍？师兄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轻点儿。”
徐祎用棉签沾了碘酒给许知霖的伤口消毒，水泡磨破处皮r_ou_掀起了一小块，被碘酒染成红棕色。
“师兄，你要不要等伤好了再练？”
“你是不是傻？划两道口子就不练了？顶多贴个创可贴，别老想着偷懒！”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祎一激动，用力地把棉签往许知霖的掌心戳。
“我说你轻点儿。”
“擦好了。”徐祎手上的两支棉签印着点点血迹，血中沾了白色的粉尘。
许知霖掌心朝上，让碘酒风干；其实不顶用，下午一抓杠，贴十张创可贴也报废，他不停用手指敲着桌面：“唉……做动作软绵绵的，一移位手就撑不住。”
“一落地就站不稳。”徐祎趴在桌子上，百般聊赖地看着许知霖的手，惨不忍睹，掌心擦了一层碘酒，指腹又是一层厚茧，手背有淤青，双手干裂，粗糙无比。
许知霖问道：“你宁愿站不稳还是撑不稳？”
徐祎：“都不愿意。”
“你可以在弹簧道上练，我还要练引体向上加强上肢力量，你看我的手已经步入高龄了。”
“师兄，到时候你会不会练得虎背熊腰？那就不好看了。”
“当然不会！”许知霖往徐祎头上弹了个爆栗，“你总是负重做跳深练习，也没见你长成五五身，对吧？”
跳深练习主要发展运动员小腿三头肌的爆发力，强调起跳速度快，跳下后立即跳起，类似的练习还有单腿、双腿跳和跳绳，都是发展小腿三头肌的力量。
徐祎：“你信不信我一脚就可以把你踢在地上？”
许知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祎：“不信。”
徐祎想坐着踢，他刚一伸脚，许知霖就走远了，他在半空连踢几脚也踢不到，只好道：“无聊。”
“你闲着没事干在乱踢也怪我？睡觉去。”
徐祎果然乖乖去换睡衣。
“早这么听话多好。”许知霖刚想伸手摸徐祎的头，看见自己手上的碘酒痕迹，右手尴尬地伸在徐祎身侧，像要求抱抱。
徐祎小心地捧起许知霖的右手，往掌心轻轻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许知霖适时地举起左手：“左手也要。”
“好。”徐祎又往许知霖左手掌心吹了一下，碘酒干得差不多了，他嘱咐道：“手别乱抓，小心伤口裂开。”
“知道了。”许知霖扬起嘴角，笑得很傻。
第42章 Chapter42
午后，训练仍在继续，方文耐心地对徐祎进行技术指导。
“支撑、后摆、屈体……”
“要有振浪，脚尖向前下方自然伸出，身体伸直，拉开肩角。”
徐祎把身体向后摆，双手抱住膝弯，头紧紧贴在小腿上，向前空翻两周，双臂挂在杠上，双手握杠；由于他忘带护臂，上臂与双杠擦得生疼，连带着杠上的镁粉也被擦掉不少。
方文观察徐祎的撑杠姿势，发现他的上臂力量似乎不弱，要是能发展吊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方导，我想好好练跳马和自由cao，暂时不考虑发展其他项目。”
徐祎的话犹在耳旁，方文，难道你忘了吗？除非他自己提出，否则不会练习吊环和单杠，你想逼他吗？这是你作为一个教练该有的想法吗？当初是你鼓励他好好练跳马、把他带进国家队的，你想违背初衷吗？
方文回过神来，说道：“做得很好，下去把护臂戴上。”
听到方文夸奖，徐祎一蹦三跳地跑下场拿护臂。
方文趁这几分钟的时间到单杠场地检查许知霖的训练情况，许知霖还在做引体向上，也没发现方文就站在不远处。
许知霖做完最后一个引体向上，终于看见方文：“方导。”
“嗯，能把动作做好吗？”技术要领方文只说一遍，许知霖就能记住，能不能做好，就看他个人了。
“能。”
“那就去做，练不好，晚饭时间延后。”方文也不多费口舌，让许知霖一个人练，主要是为了考验他的自觉x_ing。
移动速度快，动作做起来才飘逸，手臂一定要伸直，注意双腿的协调x_ing；许知霖从左侧马头移到右侧马头，又挺身移回左侧，他估算着，比上午快了一秒左右，还要再快！出门前徐祎帮他贴的两张创可贴已经绷开了，许知霖把它们撕开，紧紧攥在手心。
挺身、甩腿、前移、再甩腿、再前移……陈敬站在一旁，看着许知霖的移动速度逐渐加快，双腿不断甩高，重心控制得很好。
比早上有进步，不知道方导这回满意没有？陈敬心想，再不满意，估计许知霖得一头撞在鞍马上了。
“怎么样？”方文突然出现在陈敬身旁。
陈敬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方导。”
“好很多了。”陈敬实话实说。
“是吗？我怎么看他的速度慢下来了？”
许知霖的手像粘了胶水一样，费了好些力气才顺利移位。
“许知霖，速度！速度！”
许知霖的手不断在鞍马上移动，握到鞍环时觉得手心很黏，是汗吗？还是镁粉不够了？
“过来。”方文没想到他只是半天没督促，许知霖就开始懒散了，一整天还练不好一个动作。
“方导。”许知霖喊道。
方文觉得许知霖越练越退步，不由得有些生气：“都练了一下午了，越练越慢！到外面跑十圈，清醒一下。”
或许，让许知霖自己反省是最好的办法。
“是。”许知霖转身走出体cao馆。
“方导，您这……”陈敬指了指鞍马。
“怎么？你想替他开脱？”方文对许知霖的要求向来比对徐祎严格，并不是因为徐祎年纪小容易教，而是因为有时候许知霖傲气太重，方文要挫一挫他的傲气。
陈敬：“不是，我是让您看一下鞍马。”
方文走近一看，鞍环上印着几个带血的指纹。
“你怎么不早说？”方文脸都黑了。
“不是您一把知霖叫下来就让他去跑步吗？我还没来得及说，方导，其实知霖的速度已经达到理想水平了，我看他练了一下午，都没有休息。”
“……”方文真想甩自己两巴掌。
“方导，晚饭时间到了。”陈敬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