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加油!浩然加油!”
小男孩的同伴们没有他这个胆量,只能拍掌给他鼓劲,小男孩很快就爬到肋木架二分之一的位置。
“浩浩,你在干什么?”一个身着红色灯芯绒连衣裙的中年妇女脚踩五厘米高的长靴,急急忙忙地跑来,把小男孩从肋木架上抱下来。
“你个熊孩子,很危险的知不知道?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中年妇女用一口方言大声训斥小男孩。
“可是这两个哥哥爬上去了,还爬得很快。”小男孩指着坐在肋木架顶端的许知霖和徐祎,“我也想爬上去。”
中年妇女看了许知霖和徐祎一眼,没好气地改用普通话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瞧着面生,别是来捣乱的。”
“我是本地人。”许知霖换成当地方言,笑吟吟地回答。
“也不知道是不是隔壁村来的熊孩子,浩浩,离他们远点。”中年妇女抱着小男孩,又指指他的同伴,“你们几个别瞎跑,待会儿叫你们妈妈好找。”
几个小朋友一溜地跑开,许知霖颇无辜地看着徐祎。
“开始了开始了!”围观人群不断欢呼,抬头仰望天幕。
“砰!”第一个红色烟花在空中绽开,是一只狗的图案;“砰砰砰”接二连三的烟花在空中升起,色彩斑斓,让人目不暇接。
“你看这个多好看,心形的。”
“这个更好看,像花儿一样。”
“哎,这个这个,像不像孔雀开屏?”
…………
围观群众的对话断断续续地传入徐祎耳中,他看着转瞬即逝的烟花,觉得美好之余,又想到自己。
“师兄。”
“嗯。”许知霖双手反握着横杠,不停地甩腿,肋木架也跟着晃动。
“你说我们是不是像这些烟花一样?”
许知霖把手松开,只用脚背勾住横杠,他看着徐祎,“像烟花那样好看吗?”
“不是,像烟花一样,一眨眼就没了。”
“小师弟,说什么胡话?是不是风太大把你吹傻了?我们好端端地坐在这儿,大过年的什么‘没了’、‘没了’?会不会说话啊你?”许知霖对徐祎的表达能力表示堪忧。
“你才傻,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体育生涯就像烟花一样,拿到好成绩时光彩夺目,会受到很多人关注,过后就没有人记得。”
“傻瓜,你出成绩难道只是为了给别人看?”
“难道不是吗?”
周岚常说,徐祎,你一定要好好训练,只有练出成绩,拿到全国冠军,拿到世界冠军,我和你爸才有面子,别人也会对我们家刮目相看,我们家出了世界冠军之家,他们可没有。
周岚的话根深蒂固,如同洗脑毒/药,洗走了徐祎和她完全不一致的想法,也困住了徐祎。
“你喜欢体cao吗?”许知霖的初心仍在,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记得自己为什么选择体cao,为什么一直坚持。
“我……”徐祎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队里统一发放的红色运动鞋,半晌才道:“说不上来。”
当时是他自己在蹦床和体cao间选择了体cao,体cao的训练项目多,夺牌点也多,周岚自然巴不得徐祎把每个项目的金牌都拿个遍,她每次打电话都喋喋不休地提醒徐祎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有形间给徐祎增加了压力,徐祎本来练得好好的,被周岚一说,浑身不自在,总是觉得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周岚才这么多要求。
“小师弟,我纯粹是因为喜欢才练的,方导没要求我一定要学G组,但我还是练出来了,方导还说我没必要过于追求高难度,可我喜欢啊。训练只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比赛才是享受的过程,是你主宰比赛,而不是让比赛主宰你。”许知霖训练,从来都是随心而行,没有像徐祎那样,一堆乱七八糟可有可无的想法。
“师兄,你总是练这么难的动作,就不怕受伤吗?”徐祎主要用脚做动作,平时很注意预防脚伤;许知霖六个项目都练,估计从头发丝到脚尖都是疼的。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药油往身上一擦,隔几天就好了;再不行就打封闭,一针下去,啥痛也没了,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弟?”许知霖说得轻松,全然忘了他抵着横杠的腰在隐隐作痛。
“……”最近半个月,徐祎每天都给许知霖的手擦药,许知霖总是嬉皮笑脸的,一给他上药就龇牙咧嘴,怎么可能不疼?
“你要记着,练体cao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你爸你妈不是为了方导也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那些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人,懂吗?你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你喜欢怎么练就怎么练,你要是不想一天练八个小时你也可以像我一样爱练练不爱练就做基础练习虽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要是被方导知道他肯定会拍死我的你说对吗小师弟?”许知霖连珠炮弹似的说个不停,完了还想继续说。
“师兄,说话不喘气你不累吗?”徐祎的反应慢半拍,好不容易才把许知霖的话全听进去。
“你听懂我的话没?”
许知霖说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祎突然对许知霖道:“师兄,如果我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训练呢?”
很好,有想法!要不是广场上一堆人站着,许知霖就想转身面对徐祎,然后装作很惊讶地问一句“什么?你喜欢我?”但搞不好他会直接摔下去,虽然下面是沙地摔不死,但他不想再吃一顿夜宵。
“小师弟,你说的喜欢,是哪个喜欢啊?”
这话问的,好像还有别的意思一样,徐祎抬头看着空中还在燃放的烟花,犹豫了几秒,才说:“就……一起训练、嗯,训练。”
“很好,及时调整心态很重要。”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许知霖觉得,他在徐祎心中还是有地位的,不由得挺直腰杆,却不曾想手脚一滑,差点从肋木架上掉下;他的左手紧握着横杠,右手垂在身侧,整个人半挂在肋木架上。
“师兄,你在表演什么?单手引体向上吗?”
“闭嘴,快把我拉上去,都这时候了还在开玩笑,待会儿我手脱臼了你帮我接?”
徐祎用脚背勾着横杠,拉着许知霖的右手让他爬上来,许知霖踩了好几脚才坐回原位:“太滑了。”
“要不要下去?”徐祎越来越觉得危险。
“这么多人,再等会儿。”
“师兄,我会改好的。”想到自己谜一样的心态,徐祎觉得许知霖说得更在理。
“我没说你不好,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别总是在意别人的眼光。”许知霖刚坐稳,又用指尖敲打横杠。
“父母也不行吗?”
“小师弟,或许你会觉得我说话难听,可训练是你的事,不是阿姨的事,她的态度会伤害你,你就别放在心上,阿姨没有看到你的努力,并不代表你没有努力,你也想练好,对吗?”
“嗯。”
“阿姨想看的是短期成绩,而我们追求的是长期的收获,在没有达到目标之前,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你可以感觉你在不断进步,但阿姨的话影响了你的判断。”
俗语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到了徐祎身上却恰恰相反。
“师兄,你的目标是什么?”
“我的目标……”我的目标,就是每次比赛都能和你进入同一个单项决赛,和你一起参加奥运会全能决赛、一起站上领奖台。
“秘密,不告诉你。”
“小气鬼!”
许知霖看到广场上的人潮渐渐散去,意识到时间不早,“小师弟,我跟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什么?”
“烟花表演没了。”
“……”
“都怪你,看烟花就看烟花哪来这么多想法。”许知霖跳下肋木架,“算了,我们买两把自己玩。”
徐祎还没反应过来,许知霖就跑到小商店买了一大捆仙女木奉。
“下来,还坐上边干嘛。”
徐祎坐得腿都酸了,只能滑着横杠回到地面。
“走了,回家!”许知霖点燃手中一支仙女木奉,边走边晃,耀眼的火花在徐祎眼前飘荡,“给你玩。”
徐祎接过燃烧的仙女木奉,一星火花掉在脚下,他下意识地往后跳了一步。
“怕什么?”许知霖点着好几支仙女木奉,火花或红或蓝,十分刺眼,“拿着。”
徐祎缩手缩脚地拿在手上,侧身对着许知霖。
“你别往我身上指啊,待会儿该变烧猪了。”
许知霖和徐祎走回家,两人手中还剩几支仙女木奉,许知霖用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门口,他左脚完全踩在地面上,右脚却只有前脚掌着地,明明平时站姿坐姿都无比笔直,一蹲在地上,许知霖的腰要多弯有多弯,软若无骨,他举着仙女木奉在地上画圈圈。
徐祎盘腿坐地,用自己的仙女木奉戳许知霖的仙女木奉,火花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