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简愣了一下，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坐起来看他。
“你说什么？”
“反正我总是惹你生气，也没什么好的……你还是、还是找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吧。”
乔简有那么两三秒根本没反应过来。
“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他看起来很可怕，虽然和平时严肃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那个眼神让陆了之觉得背后发凉，他又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可能、可能也有一点喜欢吧，但是我觉得，你和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说不定会更开心一点……你总和我发脾气，和我在一起应该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儿，对不起。”
乔简站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无意识地走了几步，去衣架的外套里拿了烟和打火机出来。
陆了之防备着他突然发火，然而乔简看上去还算冷静，他抽了半根烟，随手按在桌面上，又走了回来，还算是平静地开了口。
“总和你发脾气是我的错。”乔简说：“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和我道歉。”
陆了之没说话。
“但是我没有不喜欢你，我从来没骗过你，也犯不上骗你，如果你觉得我脾气不好这点让你觉得很受伤，那我可以改，我说到做到，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陆了之茫然地看着他。
“陆了之，说话。”他摸了摸陆了之的头发，“答应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陆了之往后躲了躲，“反正我们俩也、也不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要结婚，我也不想、不想再这样了，而且你不用改，如果你和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你就不会总是生气了，你不是总说很受不了我……对不起，我还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儿。”
乔简从未有这种失重的感觉，他以为陆了之的心是个洞，什么也不装，对方脾气太好了，让他得寸进尺，以至于根本没有想过陆了之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还是一个心思很重，感情很内敛的人。
乔简捏着烟盒，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来，语气却还算平静，“你想好了吗？”
陆了之点点头。
“你先睡，有事明天再说，好不好。”乔简摸了摸他的脸，“用我陪你吗？”
陆了之还没回答，他就起身往外走，“算了，你自己睡，有事儿叫我，我后半夜会过来看看你的伤，你睡你的，别害怕。”
他起身去了客房，对着墙上的挂画点着了一根烟，抽了几口，突然一脚踹翻了靠在墙边的置物架。
一直到他们离开这里，回到家之前，乔简都保持着这样的态度。
陆了之都觉得有点害怕，但是乔简又什么也没对他做，他没有躲着乔简的理由。
两个人回了家，陆了之想去收拾东西，乔简拦着他，让他洗个澡先睡一觉再说。
“急什么？”乔简说：“我还能拦着你不让走吗？”
陆了之只穿着一条内裤倒在乔简的被窝里，他觉得这样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睡吧，睡醒了再说。”乔简摸了摸他的脸。
陆了之晕机又晕车，实在是困意难捱，闻着家里熟悉的洗衣液味道很快就睡了过去，还做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梦。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陆了之头很疼，他坐起来茫然地看着周围，在衣柜里随便找了身衣服穿好。
客厅里乌烟瘴气，乔简也不知抽了多少烟，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陆了之走过去，他抬起了头。
“醒了？”乔简说：“过来坐。”
陆了之坐下了。
“你要走，是吧？”乔简说：“我当然不可能不放你走，这是法治社会，我总不好搞非法拘禁那一套，但是在你走之前，咱们俩把该算的帐算一下，可以吧？”
陆了之啊了一声，有点疑惑地说：“什么帐？”
“你别紧张，我供你读书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你很争气，奖学金拿了不少，根本没用我花多少钱，当然不是算这个。”乔简说：“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说。”
“去年你出差，也不知怎么就生病了，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说想回家，我连夜飞过去找你，在那儿陪了你一天又把你接回来，你吐出来的东西里有红血丝，我很害怕。在医院里你说能不能再陪你一会儿，我关了手机陪你到第二天早晨才走，你知道那几天我公司出了多大的事儿吗？但是我两三天都没去，损失了多少钱我也懒得算了，不过这个不怪你，因为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说我有事儿，你肯定马上让我走，所以我没说。我真的不怪你，怪我自己快三十了还做事不计后果，但是我觉得要是再来一次，我也不会走。”
“……”陆了之说：“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
“我都说了不怪你。”乔简的语气很平静，“还有别的很多事……算了，我也懒得说了，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自己傻逼，我也不是来和你算钱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就当看在我为了你干了一些蠢事的份儿上，看在我也算是对你好过的份儿上，能不能别这么急着走，在家里多住一个月？我就算养个猫养个狗这么多年还有感情在，更何况你一个大活人？”
陆了之抬头看他，刚要说什么，乔简就把他抱住了。
“就一个月。”乔简说：“我知道你脾气好，不会拒绝人，我也不为难你，就一个月而已。”
他紧紧抓着陆了之的胳膊，拿脸贴着他的脖子，“我在和你好说好商量，你一定要答应，别逼我。”
第十一章
“啊……”陆了之犹豫着说：“为什么？”
“舍不得你走。”乔简果断到，“那你说还有什么原因，我准备把你养胖一点卖了？”
陆了之从他怀里挣出去，低着头想了半天，“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你怎么突然就这么想了，谁和你说什么了？”乔简深吸一口气，又把声音放低了，“我——我很喜欢你，但是我做的不好，就是这样而已。”
陆了之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哼哼唧唧，“哦。”
乔简又去摸烟，却发现烟已经被抽完了，他捏着烟盒，不太自在地说：“我不会去和谁结婚，我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他说完了，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如果他是陆了之，绝对忍不了这么久。
陆了之满脑袋浆糊，搞不清楚他哪句真哪句假，心想自己是不是说的太突然了，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在编瞎话哄自己，然而又觉得乔简不是那样的人，搞得他内心很矛盾，恨不得拿个乌龟壳把自己套进去，睡个十年八年再出来。
如果乔简一直都像这样和自己好好讲话就好了，但那大概是不可能的。
陆了之磨磨蹭蹭地被乔简带去了厨房，乔简准备了材料，让他动手做了一锅海鲜饭，陆了之稀里糊涂的又把去腥用的料酒倒多了，成品不算好吃，乔简盛了一大盘，陆了之一边吃一边偷看他，乔简突然伸手把他的脸捏住了。
“你总偷看我干什么？”乔简说：“好好吃饭。”
陆了之说：“可是这个饭不好吃。”
“……”乔简伸手把他盘子里的饭拨给了自己，“那你订个外卖吧，我觉得挺好吃的。”
陆了之订了一份鳝鱼炒面，趴在桌子上看着他，心里一直在想他刚才说的那句“我很喜欢你。”
真的假的？
反正乔简撒谎他也看不出来，其实谁撒谎他都看不出来……不过乔简是那种会撒谎的人吗？他要是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撒谎？不对，他撒谎了就说明他根本不喜欢我，那他为什么要为了留下我撒谎？
啊啊啊啊啊啊——陆了之在心里呐喊，眼睛里全是小圈圈在转。
乔简忍了一会儿，伸手把他的脸转到了另外一边去，陆了之只好盯着厨房的抽油烟机看。
“以后不许这样了，听见了吗？要在一起吃饭，不能总是订外卖。”
陆了之说：“哦。”
“好好说话。”
“我知道了。”
陆了之眨了眨眼睛，又转过去盯着他，乔简懒得管了，继续吃自己的饭。
“你喜欢我的乐高吗？”陆了之说：“我要是拿不走可以送给你。”
他说完了，觉得自己在找骂，乔简大概不喜欢听他提起这个话茬。
“谢谢你，你自己留着玩儿吧，我都快三十了，不喜欢玩玩具了。”
陆了之揉揉眼睛，“那个不是玩具。”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
“我觉得你、你嫌弃我玩那个很幼稚。”陆了之说：“但那个不是玩具，我也没有很幼稚，那个就和打游戏一样，是、是很正常的爱好。”
乔简咽下了最后一口饭，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起身去倒水，路过的时候随手在陆了之头上摸了一把。
“我没有嫌弃过你。”
陆了之搞不懂了。
吃过晚饭，两个人照例坐在客厅里，乔简在沙发上拿着电脑办公，陆了之坐在地毯上拼乐高，他把事情从头开始想，但还是想不出一个结果，如果乔简说的都是真的，一直都很喜欢他，没有嫌弃过他，那为什么自己总是挨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