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了博物馆,郑望西本来还想再与谢飞白一起去吃个饭,但是被谢飞白以这个时间吃晚饭还是太早了为缘由拒绝了。郑望西也知道,谢飞白还是想和自己保持距离,也没勉强,两人便在门口处道别,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晚上谢飞白睡觉的时候还梦见自己身边萦绕着Cao木香气,想着明天有机会的话还是问问郑望西用哪个牌子的香水吧,怪好闻的。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谢飞白就接到郑望西的电话,说是临时有事情,急着赶回京城,不能陪他一起了,言辞恳切。谢飞白说还是正事要紧,寒暄两句也就挂了电话,中午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去了展厅,穿着个土气的格子衬衫,一路仰着脖子看画作,时不时还要擤一下鼻涕,看起来傻兮兮的。迟钝如谢飞白,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自己不远处那个高大沉默的身影。
郑望西自己也是奇怪,怎么就对这么个人动了心思,这心思也不纯,就是想着怎么把人往床上带——第一回是他自个儿愿意的,往后要是再让他自己敞亮地往自己床边爬可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像是打一场仗,而战场那边的人,此时显然还是毫无知觉。
高中生的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月弹指一挥间,转眼又到了老师们该开学备课的日子。谢飞白在骑车去学校的路上遇到了一起去学校的马思焉老师,一路寒暄着,也不觉得无趣。
马思焉与谢飞白同教一个年级,马思焉教物理,谢飞白教数学,两人年龄相仿,住得又近,因此总是能在上班下班的路上遇见。有时候一起到了学校,还经常被班里的学生看见,瞎起哄。这马老师原先确实是对谢老师有些意思的,谢老师年纪轻,长得俊,脾气还好,除了没什么钱,确实是个挑不出毛病的人,可是在当今社会里,没钱就是最大的毛病。谢老师一个不到一百平米的二手房,一辆现在都没人骑的凤凰,还不求上进,挺知足地说自己也是有不动产的人。本来马老师对谢老师心存的那一些好感也就在几年的时间里消失殆尽了,只留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
“谢老师这个暑假又去哪儿玩了?”马老师问。
谢飞白是他们学校出了名的爱玩会玩,平时自己办公桌上拿花盆养着茄子辣椒幼苗不说,每逢节假日学校组织旅游,必定谢飞白是第一个句赞成票的,要是遇到了寒暑假,更是玩心四起,满世界瞎转悠,因此谢飞白工作了五六年,愣是一点家底儿没攒下,刚刚出校园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有时候马老师也会念叨他两句,再这么玩下去可就真的讨不到老婆了。谢飞白听了嘿嘿地乐,说是讨不到老婆就让老婆送上门呗,马老师摇摇头,说这个人啊,真的是无药可救。
“嗐,瞎逛呗,哪儿热闹往哪儿凑。”谢飞白摆摆手,一笑,就在林荫道下荫凉和眼光的缝隙里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就没有什么艳遇吗?”马老师和谢飞白关系很好,也就时常开这种玩笑,像是一对相声演员,固定的捧哏逗哏。
“你别说,还真有,”谢飞白想起郑望西那张脸,觉得他实在是对得起艳遇这两个充满意外的字的,神秘兮兮的笑,“脸特好看,个儿高腿长,比模特都好看。”
“打住打住,模特那长相我可接受不了,您自个儿享艳福去吧。”说完马思焉就一溜烟冲到了前面,留谢飞白一个人骑着自己蹬一下就要响一声的废铁。
这也怨不得马思焉,经谢飞白那张嘴说出的话,十句里有八句都是玩笑话,听不得也信不得,每回马思焉都问一问谢飞白有没有艳遇,没回谢飞白都说有,那有你就拿出手机来看看照片吧,说完要么看见一株刚刚绽放的花,要么看见一只在屋檐下躲雨的猫,没个正经时候。
谢飞白啊,在别人眼里,到底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晚上谢飞白回到家里,看见落家的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从上午到傍晚都有,隔几个小时一次,很有规律,再看联系人,全部都是郑望西的。谢飞白就着未接电话的号码直接拨过去了,声音没响几下,郑望西在那边就接听了。要是以前,谢飞白准一厢情愿地以为郑望西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会这么快就接通,后来心里也明白,说不定只是人家教养好而已。谢飞白没接触过上流社会,不知道他们那个圈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他们想象成自己所见过的最有教养最矜持高贵的人。
“郑望西?”谢飞白在这端问了一句,像是确认是不是郑望西本人一样。
“嗯。”郑望西接听了电话也不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听到谢飞白问,自己也就答应了,不难想象那边的人,神色淡淡的,或许有些疲惫,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我今天没带手机,看见你打的电话,是有事吗?”
“我要走了,回英国那边。”
谢飞白也琢磨着,你走了告诉我干嘛呢?我既不能给你十八相送也不能跟你去英国,你跟我说什么呢?于是呆愣愣地问了句,“啊?”
“你还记得在O市的时候说过要请我吃饭的事情吧?”郑望西蹙着眉,不太高兴。
“啊?”,谢飞白明显是忘记了,但是想着郑望西这么个体面人,总不至于要讹自己的一顿饭,所以继续装作想起来的样子,语气浮夸的说,“可不是啊!你最近有时间的话给我打电话啊!”
最近,或者是有时间这样的词,一下子就把这顿饭拖延的遥遥无期。
“现在能过去吗?我饿了。”郑望西其实刚刚才吃过晚饭,但是他总想见上谢飞白一面。他想着,自打上次和谢飞白道别,已经隔了十几天没见,是时候再见面了。
他这几天和关穆磊他们混在一起,也没干正经事儿,酒局一个接连一个,大腿上的妞儿也是换了又换,清纯的,火辣的,妩媚的,冷艳的,全都瞧了个遍,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觉得不可心。佟孟冉看见郑望西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儿,不免挤兑他,说丫骗炮还骗出感情来了?
郑望西笑笑,不置可否。哪儿有什么感情,不过是睡着舒服了,想要再睡一回。
不管是想着再睡一回还是想着把一颗真心——如果郑望西有的话——交出来,此时在家里的谢飞白通通不知情,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犯了愁。晚上六点多,他已经做好晚饭了,因为是个单身汉,所以平时做饭也没有那么讲究,糊弄糊弄自己也就算了。饭桌上就平常的一锅米饭,一个焖茄子,一个西红柿炒蛋,还有昨天表妹送来的一壶绿豆汤,怎么看都不是请人吃饭的架势——何况这还是单人份。谢飞白想了想,还是把饭菜都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里。自己拿钱下了楼,去附近的大超市买菜回来。谢飞白算是半个素食主义者,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吃r_ou_,但是郑望西要过来,他也忘了问他到底喜欢吃什么菜,就把超市里的r_ou_都拿了些,又把觉得大众都不排斥的菜买了一遍,一边拿着一边想着要怎么做这些菜。
谢飞白去各地旅游,每次去必定先去找当地一家特色餐厅吃上一吃,因此这几年下来,不能说是老饕,也是个会吃的人。一边吃着,一边自己琢磨着,因此厨艺也就渐渐上来了,成了家里最会做饭的人。但是因为平时和朋友同事也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所以这么多年,郑望西竟然是第一个来谢飞白家里吃饭的人,就算是戴小冠,也是每次带她去餐厅吃饭。
平日里戴韵华女士就说,自己实在是养了个好儿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除了不求上进这一点之外,就是个十足好男人。不知怎么,就是交不到女朋友。在一旁看报的谢兆林取下老花镜,把报纸抖得哗啦哗啦响,说你干嘛cao这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是以快到了而立之年,谢飞白依然一个人逍遥自在地活着。
谢飞白其实不是个独身主义者,他只是随便,对待人生,对待爱情,都是随遇而安的。要是有个伴的话就一起过,没有的话就自己过,潇洒得很。本来以为郑望西说不定会是自己这艘破船停泊的港湾,后来发现自己误会了,于是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说不定还要加上好马不吃回头Cao几个字作为注脚。
在超市里买东西,排队结账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到谢飞白赶到家的生活,郑望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站得直直的,像是自己家门口的一个装饰物。谢飞白也说不准他站了多久,有些愧疚,说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郑望西拿出手机,说你没接。
他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说可以是超市太吵了,没听见。说话间就想把袋子放在地上找钥匙开门。郑望西这时候很随意地摸了摸他大腿,说钥匙在这里?
谢飞白穿的牛仔裤,有点贴身,布料紧绷在大腿上,郑望西一摸,好像直接就摸在他大腿上了一样。他脸有些红,赶忙点点头,抱着袋子说就在那里,你拿出来。
郑望西的手指伸进他的裤袋里,因为裤子有些紧身,手指进去有些困难,在裤子口袋边缘处蹭了蹭。手指刚刚伸进去,在里面转着圈摸一圈,像是故意,又状似无意,手指在靠近大腿内侧的时候划了一下,谢飞白打了个冷颤,想往后退,但是郑望西的手还在他口袋里,稍微一个使力就把他拽过来,说,“别动。”手指挺费力地把钥匙圈勾出来,摸出了温热的钥匙。郑望西对准了钥匙孔,稍微弯下腰,打开了门。谢飞白却还愣在那里,脸红红的,看着郑望西,但是脑子空空的。虽然很羞愧,但是谢飞白还是不得不承认,刚刚郑望西摸他的时候,他可耻地有些硬了。大概是空窗期太久,谢飞白想,自己是时候找个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