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暴怒地一甩头,让他摸了个空,然后破口大骂道:“谁是你师弟!!你这个欺师灭祖的无耻之徒!!”
祁安面无表情:“哟,你还欺师灭祖了?”
翟子枫眉头抽了抽:“说来话长,说来话长。”
那青年一听便又骂道:“你杀了师父,又畏罪潜逃,还有什么好说的!”
翟子枫的笑容冷了冷:“师父不是我杀的。”
青年狠啐一口:“不是你是谁?!师父将你养大,又教你武功,甚至还不惜传你y-in阳绝学!你就因为一本书,居然恩将仇……”
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被翟子枫狠狠一掌掴到脸上,翟子枫脸色彻底黑了下来:“我说了,不是我。”
可这愣头却全然不管不顾,舔了舔嘴角的血,冷冷笑道:“当贼的哪有承认自己是贼的,我告诉你,y-in阳山此仇必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你死无全尸!”
祁安觑了眼翟子枫的神色,心觉情况不妙,可还不等他出声制止,就见翟子枫眸子一沉,忽然暴起一把揪起地上的青年,三步并作两步地拖到船舷边,接着将那青年倒着扔了出去,提着他的脚腕将他整颗脑袋都浸在江水里。
青年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翟子枫却发狠地箍住他的脚脖子,将他死死杵在水里。
祁安见势不妙,上去一把扯过翟子枫的肩膀:“你真要杀了他?”
翟子枫没搭话,直等到青年开始无力了,才又把人提出了水面,y-in森森地逼问道:“我问你,张奉到底想干嘛?”
青年呛出一口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被江水刺激得几乎睁不开眼,声音嘶哑地骂道:“要你狗命!”
翟子枫指了指身旁的祁安:“那找上他做甚?”
青年恶狠狠地吐了口水,嗤笑道:“关你屁事!”
翟子枫二话不说,又把他杵进了水里。
等到青年挣扎到再一次无力了,就又把他提了出来:“再问你一次,张奉到底想干嘛?”
青年喘了半天,攒足了一股劲儿,中气十足地骂了声:“滚!”
翟子枫又把他杵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提上来:“说!”
“……滚!”
翟子枫再一次把他杵了下去。
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了好几回,祁安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眼神眯了眯,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翟子枫的背:“行了,他不会说的。”
这种热血上头的年轻人祁安见得比谁都多,除非关起来折磨几个月,否则很难开口——但是他知道,翟子枫不会真的那么做。
翟子枫自己也明白这个师弟的臭脾气,这一回杵下去的时间比之前都要久,等到这人几乎不动了,才又给提上来掼在甲板上。
青年已经意识不清了,翟子枫把他翻过来,手上运了些力,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愣是将他胸腔里的水给拍了出来。
青年稍微缓过口气,迷迷糊糊听见翟子枫在他耳边说了句:“我劝你,离张奉远一点。”
可他还来不及抬起头来,就又被翟子枫一手刀给劈晕了。
翟子枫看着青年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只叹息一声,又站起身来。然而翟子枫刚一准备转身,就觉察到一柄冰凉的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祁安淡淡道:“不解释一下吗?”
天边破晓了。
☆、欺师灭祖
翟子枫看着青年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只叹息一声,又站起身来。然而翟子枫刚一准备转身,就觉察到一柄冰凉的刀刃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祁安淡淡道:“不解释一下吗?”
天边破晓了。
翟子枫低头瞟了眼还沾着血的刀刃,又看了看祁安无波无澜的眸子,笑了笑:“没什么好解释的。”
祁安挑起眉毛:“是嘛?”
翟子枫点点头:“不信的话,你早就动手了。”
祁安笑了,收回了自己的短刀:“你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翟子枫诚然点头道;“吴公子说得对。”
“那你告诉我,”祁安毫不避闪地直直盯着他的眼睛,“他们到底为什么追着我不放?”
翟子枫想了想,一脸认真地揣测道:“因为……你好看?”
祁安面无表情。
翟子枫啧了一声,自言自语般碎碎念了句“真无趣”,然后才叹了口气,正经道:“说来话长,但首先你得信我,我可一点证据都没有。”
祁安抱起手来眯了眯眼:“你先说说看。”
翟子枫琢磨着该从哪儿说起,由于考虑到对面站着个脾气不太好的主儿,决定还是先省去铺垫直入主题:“因为他们觉得你身上有一样东西……”
“翟天阳的遗物,是吗?”祁安毫不留情地点破道,“说点我不知道的,比如……到底是什么遗物?”
翟子枫耸了耸肩,意思是无可奉告。
祁安嗤了一声,心说这混账都到这地步了还卖关子——不过这也说明,这样东西对于他们y-in阳山的人来说,确实是很重要。
祁安眯了眯眼,决定先把这个问题放过去:“那我们再来说说你吧,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祁安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青年:“这不是你师弟吗?”
翟子枫苦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祁安:“你欺师灭祖?”
翟子枫想也没想,几乎是条件反s_h_è 般地果断道:“我没有。”
翟子枫苦涩地笑道:“我师父不是我杀的。”
“是嘛?”
祁安沉默地看着他,翟子枫那双极浅的异眸里沉着一种让他感觉十分熟悉的情绪,熟悉到让他有些不忍心再去触碰,仿佛再刨根问底,那份苦楚就会施加到自己身上一样。
而且翟子枫还十分适时地叫了他一声,声音里带着些嘶哑,让有些游离的祁安恍惚间还以为他哭了。翟子枫将祁安的神魂一下子强行拉了过来,然后十分强势地直勾勾盯着他,赌誓一般不容拒绝道:“我只是要拿回本该是我的东西。”
祁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最终总还是无言。
天边溢出了一抹嫣红的霞光,照亮了翟子枫的半张脸,那双眸子在熹微的晨光里被映得几乎要透明。
翟子枫扯起嘴角笑了笑,眼睛亮亮的,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苦涩,他笑着问:“你相信天道吗?”
祁安皱了皱眉:“什么?”
然而这个问题,却让祁安无法回答。
相信天道吗?祁安自己也说不上来,“天道”二字并没有在他被诬陷时捞他一把,却让他在苟活之后还能不算太颓然地活着。
这两个字之于他来说很飘渺,却又丢不掉。
祁安扯着嘴角笑了笑,掩饰道:“别给我扯这些虚了吧唧的东西。”
翟子枫却自顾自地答道:“我信。”
祁安:“……”
翟子枫说得很简单,却让人无法反驳。无灾无难的人大多是不信天道的,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意气风发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结果。但反而那些真正尝过绝望的人,才知道什么叫天道。
祁安不禁想,虽然天道没有给过他什么好处,但是祁安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他的心底深处还隐隐期望着——那些两面三刀的大臣,那些不安好心的御史……甚至是他哥,当今圣上,他都隐隐期盼着这些人能遭到报应,而这种期望,会给他一种虚幻的报复快感。
翟子枫继续说着,那双玻璃珠子一样的眼眸里闪烁着某种让祁安觉得似曾相识的执着:“身正也怕影子歪,没有人规定不做坏事就一定能有好下场。但是没做过的就是没做过。”
这份执念,祁安也曾有过,只不过他被这份执念害得太惨,所以已经不敢再肖想了。
而尽管祁安再怎么不愿意,他还是可悲地发现,自己心里十分没出息地动容了一下。祁安沉了沉气,别过了看着翟子枫的眸子:“别说这些,这事你迟早给我解释清楚。”
他想,真是要命。
他没法打消对翟子枫的疑虑,但是翟子枫刚才的一番话,却让他没法儿不再在乎。
如果翟子枫说的是真的,那么翟子枫所体会到的那种感觉,那种被人诬陷,被迫流离的感觉,不会有人比祁安更清楚。
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冠冕堂皇地拿走,说完全不在意,那都是假的。
可如果这死瞎子真的只是在忽悠自己呢?
祁安想,那就亲手把这祸害杀了。
祁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却也懒得去细想,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身朝客舱走去,不料冷不防被翟子枫一嗓子叫住。
翟子枫道:“谢谢你。”
祁安回头瞥了瞥他:“你要真有那个诚心,就别说这些没用的。”
“你信我,”翟子枫道,“我没有做过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