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体会到了真正的平等的感觉吧,每天广播里吹嘘的口号远没有一个小小的行为来的实在。
“你看起来人还不错。”莱文大哥夸奖了一句齐幸运。
“谢谢。”
“请注意,飞船已经离开银河星域,即将航行进入垃圾星域内,请将需要丢弃的垃圾放入垃圾管道以便投放。”星历年代飞船上的电子音都温柔得不行,但是在这种温柔的声音下,飞船内的气氛却陷入了沉寂之中,齐幸运明显感觉到了几个人神情的变化,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自己的手提箱把手。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吗?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船上的几个人喝的酒是一种相对高级的酒水,按照他们的收入来看是无法负担起来的,所以走|私应该只是他们的副业,他们真正从事的应该是别的职业……例如强盗。
他一个手无缚j-i之力人面对这么几个大汉,如果要反抗的话,除了用手提箱砸倒一个人,然后被揍翻在地这个剧本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x_ing了。刚才面对玻璃看着宇宙发呆,不过是想在死前好好看一眼这个世界而已。
直到在莱文的老婆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齐幸运发现情感攻势或许可以成为突破口,他决定放手一搏。
现在,检验成果的时候到了。
齐幸运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但他还是尽量保持冷静,没有露出惊慌的神情,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无论如何他还挺感谢这些人愿意和他聊天,使得他在飞船上的经历还算愉快。
莱文看着齐幸运紧绷的样子,收敛起了脸上的表情,站在齐幸运的面前沉声道:“看来你确实很聪明,都察觉到了。”
“那我问问我还有多大的生存几率吗?”
“零。”
“我可以将我所有的财产给你,你只要按约定将我送到塔尔星球上去就可以了,或者任意一个有人类驻扎的星球。战场无情,可能我随时就死了。”齐幸运决定垂死挣扎一下,虽然打不过,试着说服对方总是可以的吧。
莱文摇了摇头:“你对我们有所误解,我们不是抢劫犯,有人出钱买你的命而已。”
看来这么短的时间并不能拉近什么情感距离。齐幸运想了一下,放下了自己的手提箱,拿出笔记本坐在地上开始在上面写一串一般人看不懂的公式:“那麻烦再给我一点时间,你们可以在回程的时候再解决我,我不会浪费你们的资源。”
这群人是惯犯,他们见多了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人各种声嘶力竭面目狰狞的样子,但却是第一次看见齐幸运这么淡定的人,而且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写遗书。
“喂,齐幸运,你在干什么呢?”
“我在写我新发明的一项成果,你们可以把这个送到科学院去。”
“科学院?你一个科学家不好好待在地球跑到战场上去干什么?”
齐幸运不好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次的目标本来是去塔尔星球和蒙云星战俘交流,通过其语言规律研制一个语言翻译机,能交流了才有可能谈和。”
一群人被齐幸运的话逗乐了:“谈和?看来大科学家是为了宇宙的和平啊!”
“嗯,我只是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刚才耍小刀的吉米语气不明的说了句:“我以为你们主和派都是只会空喊口号的懦夫呢。”
主战派与主和派是星际战争开始以来,地球联邦政党之中分化出来的两个派系。主战派认为与蒙云星的战斗必须继续推进,所谓的谈和不过是天真的幻想。主和派则认为即便生命形式不同也是可以进行交流和平共处的,他们呼吁停止星际战争。
人类中的大部分都是主战派,因为在先前种种带有危机感的文化渲染之下,人类觉得宇宙中所有的高等文明都会打压低等文明,所以人类需要先发制人。而且人类在与蒙云星人的斗争处于优势地位,打胜仗的消息总是能激励人心的,由此主战派的队伍在不断扩大。他们将一群主和派的人称为圣母病。
很不幸,齐幸运就是圣母病其中一位。他圣母的理由很简单,生命不应该葬生在无意义的战争中。
被吉米暗讽齐幸运也不介意,他一边低头写字,一边垂死挣扎的和他们商量着:“你们真的不考虑放了我吗,蒙云星人很美丽的,没准等和平之后,你们可以找到一个美丽的蒙云星人做对象。”
只留一个发旋给对方的谈判看起来似乎毫无诚意,但是莱文盯着齐幸运头顶的发旋没有动作:“你不害怕吗?”
齐幸运见莱文开始与自己聊天,而不是直接动作,稍稍松了一口气:“怕,但我知道挣扎是没有用的,与其挣扎然后痛苦的死去,不如抓紧时间做一点有用的事情。我出门的时候,阿丁,就是我的电子管家,让我带上电棍。但是我觉得那是小姑娘防狼用的,所以没带,要是带了没准还能挣扎一下。”
“哈哈哈哈,你们科学家都这么有意思的吗?”一群人被齐幸运的话逗乐了,这大概是相处的最和谐的绑匪和受害者了。
绑匪的话让齐幸运手一顿,本子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墨迹。
“不,我的父亲是一个冷冰冰的科学家,一点都不有意思。”
“那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有趣?”
“大概是怕我们父子俩要是都这么冷,在家会被冻死吧。不过,孩子总会不自觉的仰慕自己的父亲,因为他我如今就成了个科学家。”
小弟们蹲在旁边看着自己看不懂的笔记,刚才吉米则模仿着冷面科学家说着为了宇宙的和平,惹得一群人哄堂大笑。
一旁的莱文抱着手在胸前,没有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齐幸运,渐渐地小弟们也就都不笑了。
飞船上的环境又变得压抑了起来,除了机器运作的声音,竟然只剩下了齐幸运的笔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就是科学院找人来杀你的,你确定还要我们送过去?”莱文沉声问道,一旁的汤姆面露迟疑,老大破坏了行内的规矩,怎么能透露雇主的身份呢。
齐幸运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顺着地势滚到了手够不着的角落,一群人见他低着头坐在那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觉得他可能随时会合上自己的笔记本,然后失魂落魄地在那里等死。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仅仅是愣了一会儿,齐幸运就又拿出了一支笔,继续写着公式和笔记。
“你……”
“科学属于人类文明。”齐幸运知道对方想问什么,说实话在即将面对死亡的时候得知这么一个消息,他都理不清自己对于科学院是什么感情了。
小弟们干了这么多单任务,却从来没有遇到过死前还这么淡定的人,甚至对于自己的仇人都这么淡然。
“你不恨科学院的吗?或者你给更多的钱我们就帮你干掉对方!”汤姆刚才还想阻拦老大,自己此刻却忘了行规,被莱文狠狠瞪了一眼。
“与其说恨……不如说是疑惑吧。算了科学家都是怪人。”齐幸运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住了写字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了耳机和音乐器递给了莱文,齐幸运刚才用它给飞船上的人播放过宇宙的声音。
“给你未出世的孩子的礼物。”
这时候莱文动了,他粗暴地合上了齐幸运的手提箱,将他的纸笔也顺道丢了进去,将齐幸运扛上自己的肩头。
“莱文请再等一下,预计只要三分五十七秒,我就可以写完了。”齐幸运的播放器掉到了地上。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齐幸运在莱文的肩膀上挣扎了起来,他觉得现在自己身上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
莱文并没有理会他的叫喊,用脚踢开中央垃圾管道的按钮将齐幸运塞了进去。然后把手提箱丢进了他的怀里,又从旁边拿了一罐应急氧气给他。
齐幸运躺在有些宽敞的垃圾管道的时候下意识观察起了周围,没有血迹,看来他们并不经常在垃圾管道杀人。
一个飞船上有多种粗细的垃圾管道方便人们使用,中央垃圾管道用于汇总飞船上的垃圾和装载大件垃圾。
“祝你好运,齐幸运。”莱文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关上了垃圾管道。齐幸运隐约听到了温柔的系统女声。
“即将进行垃圾的投放,在此期间请保持垃圾管道的关闭。”
接着齐幸运感觉到一种垂直下落的失重感,他略有些慌乱地戴上了应急氧气管,抱紧了自己的手提箱,不知道命运与前途的恐惧终究还是让他失去了意识。昏迷过去之前他在想,我还有机会醒过来吗?
飞船上,汤姆奇怪地望着莱文:“大哥,雇主的要求是杀了他。”
“你嫂子快生了,讨个吉利。”莱文端着酒,捡起耳机戴上,站在飞船的玻璃窗前向外望去。
窗外有一片深紫色的星海,绚丽夺目,是任何宝石所无法比拟的,但是齐幸运刚才教过他们,这或许是几亿年前的光,只不过现在才传到这里而已。
齐幸运真是个奇怪的人。先前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但他可以这么教他的孩子。
“可是,我们得罪不起……”
“那你动手杀他?”
“这……”汤姆有些迟疑了,之前替地球联邦处理一些人的时候,看着那些平时高高在上的人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只会觉得痛快,而不会迟疑,但是齐幸运……死前都要为人类做贡献的样子,只让人觉得那么蠢,却下不了手。
果然老人家说养猪的时候不要取名字是有道理的,一旦交换了名字就会不舍得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