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双床房,两张床摆得不远,他们第一次在一间房里睡觉。
商汤睁着眼,看夏柯,王八蛋没多久就睡着。他居然在自己身边睡得那么心安,也不犯烟瘾,也不熬夜。商汤心里莫名软了,一戳就留一个印子。他看了会儿,转身瞪天花板,挺尸睡觉。
周日早上没到七点就醒来,先看夏柯,还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下床把遮光帘拉开一条缝,一夜之间,外面满世界雪白。
商汤去洗漱,穿衣下楼,没吃酒店附送的早餐,出去买了份羊肉烧麦拎回来。
夏柯还在睡,商汤一看时间九点多钟,就把那人被子扯开,又把那个长得特别磕碜的巨型白萝卜从被窝里拔出来,想赖床的人死沉死沉,差点拔出他满身汗:“起床,吃饭!”
那个人老实洗漱过,迷迷糊糊坐桌边用手拈烧麦往嘴里送,中间蘸了一下醋,突然就醒了,含混说:“这个好吃啊。”
烧麦也分南北,南方烧麦以上海烧麦最出名,馅是糯米猪肉笋干香菇粒虾米之类;其实烧麦最开始是由呼和浩特传入的,呼和浩特烧麦是典型北方烧麦的代表,馅是牛羊肉配大葱或洋葱。大同烧麦走的就是北方烧麦那一路,皮劲道,羊肉扎实。山西这个地方羊肉吃得多,羊肉好,做得也好。本来光吃羊肉烧麦有点腻,配上山西陈醋,倒是刚好。
醋这东西,虽然是佐料,但配错了结果就是一场灾难。镇江醋蘸饺子也许还能吃,山西醋配大闸蟹简直要命。
正宗的山西醋和别的醋味道不同。四大名醋,除开山西陈醋,镇江香醋、四川保宁醋、福建永春醋都是米醋,只有山西陈醋是高粱、大麦、豌豆这样的五谷酿造,在酒里也是浓香型,又黑又酸。所以山西人吃惯老陈醋,出省吃别的醋,都嫌嘴里淡得慌。
夏柯吃着吃着就乐了,难怪商公子醋劲这么大,他虽然没在山西住过,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谁知道商公子定定地看着他,在他用筷子戳下一个烧麦时,一口堵住他的嘴唇。这回吻技有所提升,没有撞到鼻梁撞到牙齿,只是嘴唇贴合。
等到分开,两个人嘴上都蹭到油。
夏柯义正辞严:“商汤同学,不要老勾`引我。”
商汤恨不得揍死他。
两个人到窗边看了积雪,市里积成这样,高速路况肯定更差,上恒山看悬空寺只能走国道,路途艰险,还是免了吧。
这两个人一合计,来日方长,悬空寺和云冈石窟都可以等下次。今晚还要飞回去,下午就去华严寺逛逛。
说是去华严寺,跑去了善化寺。
善化寺近南城门,俗称南寺。名气比华严寺小,雪天里游人寥寥,门可罗雀。
早就知道善化寺规模比华严寺小,走到山门一看,也颇惊人。毕竟是始建于唐,占地一万多平方米的古寺。修得比华严寺少,更古旧一些,雪里看去,朱墙灰瓦,很有股沉静恢弘之气。
这寺院门庭冷落,夏柯和商汤却逛得很尽兴。寺内存有辽代所塑二十四诸天像,颜色虽已灰暗了,但眉目平静端秀,尤其是日宫天子、月宫天子、鬼母这三尊,眼窝略深,鼻梁高挺。大同古来是北方鲜卑、契丹、女真与汉族融合之地,夏柯看着看着就挑商汤下巴对照:“商大小姐真是盘靓条顺。”
商汤瞥他,不知为什么没生气,只是懒得理他。
大约是他脸上有种“我媳妇真漂亮哎”的喜气洋洋。
两人又再看了看五龙壁与朱弁碑。善化寺里有个小公园,种了一片芍药。可惜四月刚有点含苞的征兆就遇上这场雪,要是晚点来能看上芍药花。
商汤站在殿里,看着夏柯在门槛外,伸手接殿顶檐角溶下来的雪水,接老马打来的电话。
老四沈晓白同学自从他的洛阳小孟尝被残忍无情地撤文以来,这几天里笔耕不辍,以自己为主角开始写文,腆着脸描绘自己如何聪慧刚正,给自己在小说里拼命安排貌若天仙的虚构妹子,这种意淫的行为被老马和夏柯一致唾弃。
老马问:“老夏呀,你倒是什么时候回来呀。”
夏柯开始扯,暂时回不去,被山西地主老财家大小姐看上了,绣球招亲非我不嫁云云。
时机掐得刚好,在他身边那晋商大小姐爆发前挂断。
夏柯说:“这次回去,我们之间瞒不过人。”
商汤看着他:“我不瞒。”他握住夏柯的手说:“下周哪天有空,跟我去见我妈。”
第37章
商汤一旦确定要做,执行力就很强。
他看见夏柯还在考虑,心里一沉,总不会自己下定决心,他怂了?
谁想到夏柯诚恳地说:“那个,提前说一声,要是你妈,汤总,阿姨,给我开支票,我就收了啊。文物保护基金最近缺钱,老师们正愁呢。”
商汤戳破他的幻想:“你以为你是台湾偶像剧苦情女主角?”
这天晚上,夏柯拉着商汤放开肚皮吃,吃了羊杂吃炸串,还惦记着学校里的人,打包了点炸糕带上飞机。
飞机落地又是十一点,回宿舍太晚,夏柯又笑嘻嘻跟商汤回公寓。
他鞋带都不解,把鞋一扯,躺沙发上就拿抱枕蒙头:“不动了,我就在这睡。”商汤看他懒散成这样,推他肩膀:“去洗澡。”
夏柯配合地起来拖着脚步往浴室走,商汤跟在他身后一步,一直跟到他进浴室,帮他关上浴室门,没多久水声响起。商汤坐在沙发上,听那水声,不由自主抱住他刚才抱过的抱枕。忽然间水声停下,商汤心里猛地一跳,不见夏柯出来。他走到浴室外敲门,努力不耐烦:“喂,你好了没。”
浴室里传出模糊的声音:“没沐浴露了。”
“等着。”言简意赅两个字。客房的浴室没有备用沐浴露,他去主浴室柜子里拿一瓶,再敲门:“开门。”
门哗一下推开,商汤眼前一花。眼前是赤裸的皮肤,宽阔肩膀上水珠滑下,滑过矫健的躯体,锁骨很深,胸膛坚实,还好那王八蛋下半身用浴巾围上。
轰一声全身血液都冲上头顶,商汤几乎是把沐浴露扔进夏柯怀里,然后转身就走。
夏柯愣愣看着被摔上的门,吓了一跳,谁惹你了?
门外还传来商汤硬邦邦的声音:“下次洗澡前自己看清楚!”
回头却口干舌燥,又在骂自己,都是男的,我紧张个屁,他又没遛鸟!
下意识向自己裤裆看一眼,幸好没起立。发现自己在看哪,更莫名来气。
夏柯到自己卧室外说了声:“那我睡了啊。”商汤忙从卧室�c-h-a��,和夏柯面对面,索性直说:“我刚才看见你,我——”
他脸色难看,夏柯一笑,走上来吻住他的嘴唇。嘴里是牙膏的味道,吻完才捧着他的脸说:“商大小姐,晚安吻。别不好意思。”
商汤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吻上去。
第二天夏柯回宿舍,老马和老四迎接他。
他把炸糕一分,那两个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宝啊,你和阿珂终于修成正果了。”
夏柯嘚瑟中带点荡漾:“是啊。”
老马想想:“你没再跟人家斤斤计较了吧?要说你这个人也真是,不论远的近的,不愿占人便宜。别人现在正对你满腔热血,你可别再算你欠人家多少钱,给人浇冷水了。”
夏柯勾他肩膀,推心置腹又无辜:“我记了啊。”顺口说个数。
机票加吃住,老马叹口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夏,别逞能,你现在还不起吧?”
现在要还是挺难,夏柯考虑:“过两年找到正经工作还。”
老马更无奈:“要是你到时候还是还不起呢?”
夏柯却想得开,拍他肩膀,故意长叹:“那就还不起。反正我是旧社会一个长工,卖身给人大小姐了。一辈子当牛做马,到最后还不上我也没办法。”
“这就对了!”老马欣慰一笑。老夏终于想开,不怕欠人了。
夏柯的日子变回他们矛盾以前那么滋润,高老头那节课能和商汤坐在一起,无聊的课也变得有趣。尽管他多数时间在睡觉,脸埋在手臂里,商汤看他头顶都会看很久。
毛刺刺的头发长出来一层,不再是锃亮一个光头。半个月前缝针的伤口在愈合,以后掩在头发里,这样很好,免得自己每次看到,想起他脸上血流下的一幕,既心中惊悸,又恨不得捏紧拳头。
四月中,冰溶雪化,雨下得多,却总是牛毛细雨。
夏柯呼呼大睡时,窗外细雨连绵,万物复苏,一片片绿草冒出头。商汤坐在他身边,一笔一划记着笔记,心里不知为何,踏实又温柔。
两天之后,汤小蓉汤总到了。夏柯要见未来丈母娘,一连几天在宿舍里跟哥们研讨战术。
这种心态,就是相当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拱了白菜的猪,争取好好做猪,在丈母娘掂量自己时能多几斤肉。
第38章
见面约在一家酒店,夏柯到了地方就开始忧愁。住这类酒店的人吧,吃猪肉都得是纯天然无激素不违反动物保护条例宰割都按人性化标准进行的猪肉,自己这类猪很可能上不得席面。
商汤直白问:“你怕?”
夏柯无辜:“哪家上门女婿不怕丈母娘。”
商大小姐二话不说,抓住他手腕,拖着他冲锋陷阵闯关似的往里走,嘴唇抿住,表情严肃,一米八的身高把背挺得气势愣有八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