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草师爷 作者:司徒九流(上)【完结】(3)

2019-06-24  作者|标签:司徒九流 情有独钟 强强 悬疑推理

  绘着清雅墨兰的纸伞尚撑着搁在脚边,残留的雨水顺着伞骨淌落,浸s-hi了地上铺着的虎皮毯。仍旧是一袭干净磊落的青衫,先前斯文灵秀的青年却仿佛变了个人,没骨头似的斜躺着,抬起一只脚搁在椅子边上,懒懒散散地道:“鸽虎。”

  一个大汉应声而出,正是先前负责调戏傅云书的那位。

  寇落苼撩起眼皮子,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今天唱的这出戏,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鸽虎自觉演技精湛,将今天这出戏唱得风生水起,寨主定是看了满意,要好好夸奖自己一番,嘴上不免要谦虚几句,说:“小县令虽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儿身,但一张脸蛋儿生得倒是好看,看着也算顺眼。”

  “好看么?”寇落苼不由得想起之前傅云书对自己行礼时,抬起头来的一瞬间,面容细腻温柔,眉清目秀,眼底天光明灭,如湖水幽幽。他忽地一笑,道:“倒真是好看的。”

  鸽虎没能察觉自家寨主心意变幻,顾自兴致勃勃地说:“要说今天这场戏演的好,老大,还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咱们哪儿有调戏良家妇女的经验呐?都是青燕子军师的词儿写的好,咱才能将那小县令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寇落苼的目光移向另一边,“青燕子?”

  乍被点名,青燕子心中不知为何忽地生出几分惶恐,往前走出几步,行礼道:“寨主。”

  寇落苼嘴角再度扬起温柔的笑,若是忽略他的坐姿和所处环境,倒真似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俊俏书生。他笑眯眯地道:“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你们都完成得不错,本该奖赏,只是我即将久住县衙,不能时常监督,未免你们因骄生燥……”

  青燕子暗道不妙,悄然看向一旁,见鸽虎这拖自己下水的傻子还在傻笑,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果然,寇落苼微笑着道:“未免你们因骄生燥,今明后这三日的晚饭,便免了吧。”说罢,弯腰捡起那柄纸伞,拂袖起身,丢下傻了眼的鸽虎以及满脸委屈的青燕子,朝外走去。

  待寨主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鸽虎才终于反应过来,不解地揪住青燕子的胳膊,急问:“不都夸我们干得好了么,怎么还要罚饭啊?”

  “寨主是大英雄,那小县令也勉强算是个美人儿,”青燕子沉着脸闷闷不乐地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在寨子里留了三日,监督了鸽虎和青燕子饿了三晚肚子,到了第四天,寇落苼背了个包袱,再度溜溜达达地下山了。

  傅云书已到任,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新县令的事,寇落苼凑过去,笑眯眯地问:“大叔,在下刚回乡里,对县中近况一概不知,敢问县令大人怎么了?”

  那路人道:“新上任的县令大人是孤身前来,未带一奴一仆,县衙中原有的人手不足,县令大人便着人写了告示贴出来,说要招个师爷。”

  寇落苼道:“多谢告知。”

  告示处人头攒动,一群平头老百姓也不知看不看得懂字,如一群被拎住脖子的鸭,踮着脚在告示处前扑腾。

  寇落苼推开挡在跟前的人,将那张告示看了片刻,随即抬手撕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一章,后面的内容待我攒够存稿再放出来~

第2章 庙堂之高(二)

  傅云书的上任之路堪称艰难困苦,路遇山贼险些丧命不说,好不容易被好心人一路送到县内,走到县衙门口,却被衙役拦住,死活不让他进去。

  傅云书好声好气地道:“我名傅云书,是九合县新任县令,有任书为证。”

  衙役叫王小柱,是县东头卖豆浆的王老柱的独生子,年纪不小,学问却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眯着双倒三角眼凑近了盯傅云书手里捏着那张盖着红印的薄薄的纸,半天没从纸上看出个熟面孔。为掩饰尴尬,咳嗽了两声,抬起头,目光又落在傅云书身上,见眼前这小子顶多不过二十出头,一张小白脸白白净净不见半点风尘瑕疵,与以前县衙里肥头大耳、面相富贵的县令大人相去甚远,怎么看都看不出半点官威,疑心这小白脸是个胆大包天意图来县衙混吃混喝的骗子,三角眼一瞪,瓮声瓮气地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揣张废纸都敢来冒充县令了,你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将脸吃肥些,把肚儿撑大点儿,再来跟我说是县令大人吧!”说罢转身便要走回县衙里,傅云书听见他小声嘀咕说:“就这样的还新任县令?爷爷我还是太上皇微服私访呢!”

  傅云书无奈苦笑,怎么这一个县的土匪和衙役都是一个说辞?揉了揉自己的脸,努力绷住,走上去拍了拍王小柱的肩膀,“这位小哥……”

  王小柱本念这小骗子年少无知,有意放他一马,谁知这厮不知悔改,竟然还敢来纠缠?拉下脸转过身,一把抽出腰间佩刀,呵斥道:“你还想作甚?年纪轻轻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偏要当个骗子?小爷我心肠好饶你一马,再不走等到我们县丞、县尉大人回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王小柱!你杵在那儿做什么呢?”在两人拉扯间,来了一条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汉子,身穿官服,浓眉阔目,一柄长刀配在腰间,大步生风地朝这里走来。

  王小柱转身一看,连忙行礼,“县尉大人!”又腆着脸笑着凑上前去,“大人不是同县丞大人并一帮兄弟去接新上任的县主了么,怎么自个儿就先回来了?县令大人呢?”

  “别说了,”县尉热得出了一头的汗,一边卷袖子一边随手一抹,道:“我同老许在离县门十八里外的九曲廊里等了足足一日,别说县令了,连个过路人都不曾见到。算算日子应当是这两日了,今日没等到,明日再去等便是,只盼县令大人别走错了路,把自己送到土匪窝门口……”

  “大人莫担心,江北府谁人不知九合后县门邻近金雕山,哪个缺心眼的敢指那条路?再说了,听闻县太爷是世家出身,身边定然能人无数,区区几个土匪,定不会放在眼里……”王小柱说着悄然扭头,冲傅云书挤眉弄眼,示意他识相点赶紧麻溜滚蛋。谁知这小骗子毫无眼色,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竟径直朝这边走来,微笑着冲县尉大人略一拱手,道:“敢问这位可是赵辞疾赵县尉?”

  “在下正是赵辞疾。”赵辞疾目光如电,在傅云书的小白脸上打了几个来回,略一眯眼,道:“这位小兄弟有何贵干?”

  傅云书道:“有劳赵县尉苦等一日,在下便是傅云书。”白纸黑字的任书一抖,在指间展开。

  赵县尉不比衙役王小柱,如电的目光在那鲜红的印章上流转片刻,当即便知真假,只愣了一瞬,立即躬身行礼,道:“下官九合县尉赵辞疾,见过县令大人!未曾远迎,还请大人见谅!”

  傅云书道:“无妨,是我自己走了另一条路,与你们错开了。”

  王小柱在一旁已然看呆了,听到这句话又是浑身一震,目光惊疑地移向赵辞疾,却被对方冷冷一眼横了回来,顿时噤声,不敢多言。

  赵辞疾道:“许孟许县丞身体欠佳,乘轿回县,行动略缓,下官便先行打道回府。县令府邸早已修葺完善,大人一路奔波劳累,且天色已晚,不如先略作休憩,待许县丞归来,再行拜访。”

  傅云书点点头,道:“也好。”

  三人一路快速穿过县衙。九合县战时饱受炮火之苦,熬到了太平盛世却又被土匪所扰,土地贫瘠无甚特产,经商的路子又被阻,虽无天灾,百姓的日子却也过得清贫,务农所得不过恰能果腹。这九合县衙也处处透着寒酸气,地方狭小y-in暗不说,就连公堂之上的“明镜高悬”牌匾都陈旧破败,角落里生着蛛网。傅云书的目光从这些事物上一掠而过,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赵县尉飞快地扫了眼县太爷的脸色,叹道:“不瞒大人,九合百姓清贫,赋税都难以收齐,更别说多的钱……咱们这县衙,已有数十年未修整,实在是委屈大人了。”

  傅云书温声道:“无妨。”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县衙后院。赵县尉“叮叮当当”地掏出一长串钥匙,边摸索边说:“县衙后院通着大人府邸的后院,正门在另一条街上,大人初次入府,本不该这样没规矩,可眼下天色已晚,为安全起见,还是……还是小心为上。”

  傅云书想到今天所经历的险境,眉心微蹙,道:“九合县……本县山贼,当真竟猖獗至此……”

  赵县尉只叹气道:“大人无恙便是万幸。”

  县令府邸与县衙只隔着一堵白墙黑瓦,墙上开了扇拱门,待跨过门槛,豁然开朗,眼前已是另一片天地。入目皆是花团锦簇,满园芬芳景致,更有一池荷塘,此时尚未入夏,不见菡萏动人,唯有接天莲叶,荷塘中央有一小亭,亭子四角各有一石雕神兽,不知设了怎样的精巧机关,竟有不住的水从神兽口中喷出,落在亭子檐角,又簌簌落回塘中,可以想见,若是到了盛夏,在此亭中赏荷观月,又是何等风雅。

  傅云书的目光又幽幽地从花朵儿、亭子上掠过,先前心中的千丈波澜复化为死水,他默不作声。

  王小柱正懊悔于先前狠狠得罪了县太爷,见傅云书无言,以为是县太爷对府中景致好奇又拉不下脸问,于是自以为贴心地抢着道:“不瞒大人,前任县太爷……钱宇他是个讲究人,最喜欢养花弄Cao,现在园子里的这些花儿啊Cao啊的,都是他派人从洛阳花市买来精心侍弄的……还有那亭子!钱夫人嫌夏日赏花时太过闷热,钱宇便请了能工巧匠,造了这一座自雨亭,现下时日尚早,待到七八月份,大人乘舟入亭,就能一览湖中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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