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你养成一只圣母 作者:五色龙章(上)【完结】(49)
“不愧是大宗师的外甥,保命的东西倒是不少。”白明月倒退一步,神色中带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动作却是一刻没停,霎时间便打出漫天花雨般灿烂的暗器:“可惜你舅父只教了你功夫,忘记教你人情世故了——我身为仙朝公主,将来的驸马自是由着我挑。只要我说一声看上了任郎,便是任家上下和他本人也都要感激涕零、叩谢天恩,用得着你一个外姓人在这里阻挠?”
“别做梦了,我自幼跟着师兄长大,十年间只听他提过你两句:一句是你们皇室的人喜怒无常,婚事作不得准;二一句是皇室中事不是我们可议论的——哪一句也没有要娶你的意思。”徐绍庭冷冷淡淡,右手长剑一抖,将漫天暗器拢入剑气划成的圈子里,同时左手一拍储物玉佩,从中取出一张符来,逼出一点精血抹上。
空中蓦然出现一把长剑的虚影,化作万千流光,抵住了夹在那片暗器中拍来的一张巨掌的虚相。这一击有天崩地裂之势,整个空间都晃动起来,四白落地的墙面像被海啸砸过一遍,处处泥灰绽开,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从白墙底下露出了四座非石非木的黑色大门,门上用上古金文各写着“道”“法”“术”“势”四个大字。
能出去了?两人来不及研究门上的字有什么来历,头一个念头就是惊喜。在这个鬼地方一关数日,还要应付数不清的妖兽诡阵,好容易遇见出去的机会,谁不想尽早逃出去呢?
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个人要解决。这人知道了自己最不能为人知的隐秘,不除掉就是后患无穷!
两人身上的杀机几乎凝实,都已打定了在出去之前除掉这个情敌的主意,寸步不让,把一直观查着这两人,想从中择一佳弟子而传承下道统的人给急坏了。老仙人后悔得捋着胡子直叹:“早知道就不把那个孩子送出去了,他好像认得姓徐的娃娃,总能问问他这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这俩人看上的又是哪个……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要不得,争女人也就罢了,怎么还能争着要嫁男人呢?”
他本该也觉着任卿这个名字耳熟,在这两人打起来时就拿这名字压住他们。可是他初次现身,任卿报上身份时,他是因为瞧不上对方的气运,觉着两人没有师徒之份,根本没听他说话——一个下界的小辈,连入道的边儿都没摸着,原本就不值得他在意,若不是因为眼看着就能找到传人,没别的人可以分享这喜悦,他也是懒得现身相见的。
所以现在他就只能干看着两个堪为传人的好苗子相杀,没法轻轻巧巧化解——或是扩大这场混乱。
他嘴上说着这两人“要不得”,可是看着他们的天份、悟性、根骨、气运无一不是上上选,满心欣赏喜爱都快流出来了。这座小秘境流转了几个大小世界,见识了无数进来求仙缘的年轻人,却无一个比得上这两人。若叫他们俩为了一个男人打成两败俱伤,或是哪怕伤了一个,他都要觉得可惜。
老仙人将手一划,满厅的灵气就归复平静,徐绍庭与白明月体内的真气也为他的力道压制着施展不出来。
那两人一扫落空,又觉出真气滞涩,符箓和灵器都不能用了,立刻反应过来情形不对,知道各自捧剑护住自身,警惕地环顾四周。不知该说他们是天作之合还是懂得审时度势,刚刚还边唇枪舌箭边暗施偷袭的两人竟背对背站在一起,缓缓在房中转身形,将四面墙壁和头顶藻井都收入眼底,防备着再有敌人出来。
把这房子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活物出现的迹象,但是手下再行偷袭似乎也不能成功。他们正打算分开探查房门时,房中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你二人能有机缘进得老夫昔日道场,还能闯到这一关,资才、运道都算是上上等,怎地不知珍惜,一味地只想着厮杀内斗?须知还有人为了不能继承我道统而灰心丧气、无意求生呢,你们两人有此仙缘,岂不该更珍重有用之身?”
“仙缘?”徐绍庭与白明月对视一眼,还不知那人说得是真是假,已经和对方拉开了距离,生怕中途再遭偷袭。
老仙人看他们不再动手了,才撤了法力压制,满意地说道:“这样才好,有什么可打的,嫁人哪里比得上继承我的道统,求一个长生久视、与道合真呢?”
他的声音似虚似实,仙意盎然,一一介绍道:“这四座门中分别藏着我毕生的收藏你们两人可从中选择,自己是想要得到道、法、术或是势,只消通过我最后一关考核,都可以得到。到那时区区情爱小事,也不值得你们放在心上了!”
仙人的声音消失之后,白明月就瞟了徐绍庭一眼,摇着便面走到四栋门前一一看过。
他手里的便面亦是法器,由千根仙骨草编成,平常可以防身,法力到处更有一种妙用,不过此时最优先的是以其灵气防着徐绍庭发难。四门从头看过来,他终究停在了最后一道“势”门上。道是飘渺无用的东西,术法……只要他将来站到了那个位子上,自有无数大宗师、宗师供他驱策,要多少便可有多少。
他要的是“势”。
以高临下就是势,凭他什么力量,在绝对的权力之前都毫无意义。皇家自有大量关于破碎虚空的记录,破碎之后也不能长生不朽,而是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从头修行。就是能有几百千年的寿命,都耗在修行之上,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他要的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日子,其他东西都要为此退让!
徐绍庭就在他左手的门前,已是选定了写着“道”的那座门。他自幼跟着任卿读书,在关山武学院里学了几年《道德经》,不论门里的东西有用没用,反正他师兄喜欢道德,选了没坏处。
他却不比白明月想得长久,推开门就要进去。白明月摇着手中便面,最后瞟了他一眼,也同样推开了眼前的大门,那把仙草编成的便面就在他手里化成一条长蛇,无声无息地顺着地面爬了过去。他嘲讽地笑了笑,迈步跨进大门——
进门之际,他的身子猛一踉跄,背后像是被人狠敲了一闷棍,连宫中大宗师供奉封印下的护身法力都被打了个粉碎。他烦闷地扶着墙,呕出一口鲜血来,脸上却露出一丝狠戾得艳色逼人的神情:“小贼倒是狠心,全不像他师兄那么纯善。今天能被仙骨蛇缠死才算他运气,万一活着出了这座秘境,呵呵,只要经过这座凉州城,料你也是插翅难飞……”
他摸出粒伤药服下,盘坐在地面慢慢疗伤。这条甬道清静又黑暗,他很快进入了入定状态,心中一念不起。可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状态被一道声音惊破,他警惕地睁开眼,周围的景致就已换成了外面的世界,似乎在不知哪座城池中。而他眼前却出现了一个丰神俊朗、神情清湛的青年人,披着阳光向他倾身伸出了一只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那声音实在动听,情形也实在感人,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顺着那人的力道站起身来。直刺入眼的阳光因为角度转换而柔和下来,他终于看清了那张俊美而过份熟悉的脸庞——
果然是熟悉,熟悉到刚刚才见过,连他所给予的疼痛都还留在身上。
“徐绍庭?”
第43章
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白明月还没完全从刚刚那个梦中回过神来。他十分清楚那个梦都是假的——他梦里的世界竟没有武人存在,徐绍庭也不是任卿的师弟兼跟班,只是个益城小世家的子弟,身边带着几千个不会武的手下,性情也和现在这个完全不一样。
梦里的徐绍庭年纪长大几岁,人也更通透懂事,是个值得扶持的对象。而且他身后没有大宗师支持,没有任何武学势力,连他自己那个落魄公主的身份对那些人来说也是天人一般的存在。
不错,是落魄。他自己在那个梦里也没有武功,更不像现在这样得圣宠,面对羊氏的势力毫无反抗余地。他杀了任卿之后就不知所措地逃出了京城,落魄到连一个出身小世家、手下才不过千余人的年轻人都当作合作者甚至依靠的对象,凭靠着对方手里那点人马才能站得住脚。
再后来父皇驾崩,他那个没用的弟弟登了基,本就不怎么如臂使指的各地守官更是纷纷顺势割据自立。他与徐绍庭借着这股东风收了徐家和整座益州城,招募军士、扩张地盘,一步步在各地太守和反贼中打出了名头,终于不用再过藏头露尾的日子。
可在他们展露头角之后,朝庭大军却是最先盯上了他们,带兵来攻打他们的正是他之前捅死过一次,却不知怎么又活转了过来的任卿。
那一刻,他是真心恐惧的。无论是梦里的邑城公主还是梦外的他,都无法面对任卿。梦里的人担心的是自己的秘密外泄,梦外的人恐惧的则是这个人不会像之前那样关爱、保护他,还会和他的敌人们走到一条道儿上。
可是最终的结果大出他——或者说他们——意料,任卿对他的感情竟如此之深,再度见面时不仅闭口不提当初的那一刀,似乎还对他余情未了似的,只把剑锋对准了徐绍庭,指称他诱拐公主……这份情谊之深足以感动苍天,梦里的他怎么会毫不动心,还跟徐绍庭那个眼也不眨就背后捅人一刀的小贼在一起的?
清醒之后再回想起那梦境来只觉着荒谬得可笑,可是梦里他却真的深深体会到那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也真心舍不得放弃和徐绍庭一起经营起来的那份基业,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把自己从那情境中抽离出来。
这是仙人手段,在考验他的心境么?还是预示着将来他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无论如何,他也看不出自己有杀了任卿投靠徐绍庭的可能性,哪怕是在梦里那种情况下,任卿也是更好的选择——他要是不那么性急地在成亲前就将自己的打算合盘托出,而是等成亲之后水到渠成,把任家绑上自己的战车,哪至于落到那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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