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怔了怔,却苦笑一声,“我怕我一闭眼,你就跑了。”
他怕和商无一样,再也找不到那个人,尝过了欢愉的滋味却又要独自一人。这无穷无尽的寿命,于寂寞之人而言,不啻为一场酷刑。
而秦时只是沉默地坚持,静静看着他。
摇光叹息一声,对着他曾为之惊叹过的那双坚定清澈的眼睛,以极慢极认真的语调,轻声道:“我爱你。”
他最后再看秦时一眼,把他月下的容颜描摹清楚。秦时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很好看,像是用朱砂点上去的一样,他想过为他用朱笔在眼角画一小瓣曼珠沙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摇光闭上了眼睛。
很久很久,月夜里没有声音。
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破碎,摇光心口发闷,喉中苦涩,脑中如浮光掠影般飘过很多事——他想起他初见秦时的时候,他伏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自己却说他蠢;想起他平静地跟自己说谁都不可信时,面色死寂,犹如灰烬;想起那天黄昏,日影婆娑,秦时踏着落日的余晖而来,就像踩在一条黄金铺的路上。他面上白得像瓷,似乎一碰就碎。当时,摇光唯一的念头是想把秦时抱起来,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伸手去扶了他………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占据了自己那么多地方,再想连根拔出来,沾着血,连着r_ou_,动一下都是钻心地疼。
摇光唇张了张,想喊秦时,喊那个只有自己才叫的名字,叫他雪雪。
他喜欢他柔软乌黑的头发,喜欢他眼角的那颗小痣,喜欢他素来冷淡的脸上被自己逗得通红。他喜欢他的一切,喜欢他这个人……
可,他似乎不再给自己机会了。
唇上蓦然压上一阵凉意,是柔软如棉絮般的冰凉。摇光一刹那止住呼吸,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秦时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微卷的眼睫在自己眼前轻轻地抖着,像蝶翼一般,脆弱而美丽。
秦时吻人的时候,功夫太笨拙,太青涩,时时被牙齿磕碰到唇间的软r_ou_。
摇光紧紧地抱住他,眼前几乎要模糊成一片白光。“你吓死我了。”,他说的时候声音都在颤,又抑制不住欣喜和激动。
“对不起。”秦时用拙劣的吻来回应他,蹭着他唇角呢喃,“我是个懦夫……”
他总是顾虑的太多,怕再一次被抛开,怕自己把所有真心都给了一人,那人却对他弃之如履。他再也不敢因为一点恩情而交付真心,却又碰到一个一次次试探底线的人。
那个人告诉他,即使世间黑暗不堪,也要坚信黎明的到来。
良善、信念、真诚,他重新教会了自己这些词的含义。像一个稚童蹒跚学步一般,他一步步地引领着自己,走出y-in影,终于再次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亮处。
秦时正在试着,他在努力地拼凑从前那个破碎了的秦时。
他还记得,那个没有穿上黑衣没有蒙面的秦时会在半夜里偷偷翻墙,和伙伴们一起去林子里摘红果、捉野j-i、叉鲫鱼;会在学院里和一帮小弟趁着夫子睡着的时候,把他的胡子剪光;他记得那时的秦时在家里是个乖孩子,出了门却成了个混世魔王,总是幻想着上阵杀敌,金戈铁马,还练坏了好几柄剑……
他那一年在白马寺豪气万千,跟老方丈吹嘘自己这一世定要成个名将,老方丈看着他不语。也是在那一年,他家破人亡,再无去处。
他走进了深渊,所幸,又被人拉回来了。
秦时回手紧紧地拥住他,泪水忍不住涌出来:“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再那么懦弱了,我信了。
信你了。
☆、第三十七章.成亲
近来初入鬼界的小鬼们总是要惊讶,怎么这地府看着不是想象中的y-in森怪异,而是风景秀丽,甚至比人间大部分地方还要好看;怎么忘川桥下不是累累的白骨,而是清凌凌的湖水;怎么那桥上的石栏杆上,还装饰上了红缎红花,跟要办喜事一般。
但等过了片刻,他们就都了然于心。带领他们来的鬼吏们总会不厌其烦地说着鬼君殿下如何追到新夫人的辛酸史。如今,鬼君终于是要娶得媳妇到家了。而他们这些还没投胎的野鬼,竟然也破格允许喝杯喜酒再转世,一时间众鬼面上都喜气洋洋。
黑白无常刚又跟一个轻生的书生说了一遍故事,书生叹息一声,道可惜这辈子没法把这当话本写出来了。白无常笑吟吟地回他,根本轮不到他写,地府里面关于殿下和夫人的戏文、小调儿,可都多着呢……
白无常说着说着有点收不住,想到戏文里自己浓墨重彩地描写的那一段儿香艳故事,笑得意味深长。黑无常瞪他一眼,端了杯酒予那书生,指点他去喝了孟婆汤转世。
书生急着投胎,喝了酒就往茶棚走,走得急了差点撞上一个穿着黑袍的男子。那人看着身材瘦削修长,给人的感觉却如山岳一般,书生下意识被那威压震慑住,腿下一软,差点跌倒。等到他缓过神来,那人已经走远,只看到他俊逸非凡,却冷冷地黑着一张脸。
而这人正是刚从天界回来的摇光。他这次是去天界递请柬,按理说这种活儿不用他做,可摇光就是想让天界那帮孤苦伶仃的老家伙们羡慕羡慕。
到了天界,摇光没忍住去看了前尘镜。在镜中,他看到秦时长剑所指,意气风发,却生生被折断了羽翼,无数个夜晚在黑暗里独自坐到天明。一想到这份痴心是给旁人的,摇光心里就添了个堵。
而最可气的是,那人还趁人之危,仗着自己年纪小,抢了秦时第一个吻!
摇光嫉妒了,心里很不平衡,发了请柬之后就沉着脸往地府走。进了内殿,他看到秦时正坐在案前,比着自己送他的那柄折扇练字。折扇上写着‘秦时明月汉时关’,是自己的字迹,苍劲清逸。
摇光看到这景象时,心里好受了点,但还是别别扭扭。
“怎么了?”秦时头也不抬,却知道是他来了。
“你以后可不可以教我练剑?”摇光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好。”
“……”摇光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快,愣了愣,又说:“还要喂我吃东西。”
“嗯。”秦时笔下一顿,仍是应道。
“……”
秦时答应得那么轻巧,摇光自己倒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秦时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搁下笔时,才意识到摇光还杵在那儿,也不说话。他转了转脖子,摇光便走过来,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一手顺着他脖颈轻轻地按着。
“唔。”秦时舒服得闭上眼睛,问:“你怎么了?”
怎么一回来就怪怪的。
摇光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委屈的怨气:“你以后不能亲别人,也不能再让别人碰你!”
秦时睁开眼,斜斜地往后瞥他一眼。
“毛病。”
说过,却是把手搭在自己肩上,摇光覆上去掌心,又紧紧握住。
“你是我的人。”
“知道了。”秦时话听着不耐烦,眼角却不自觉弯成了月牙儿,“怎么今天外面那么吵?”
“傻子!”摇光听清楚他问得什么,气得拍了下他的手,“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到底记不记得啊!”
秦时面色一赧,正要说什么要来给他陪个罪。却陡然被腾空抱起。
“喂!摇光!”他向外推着摇光,耳根子红透:“你干什么?!外面人家都等着呢!”
“让他们等着去。”摇光轻哼一声,“先罚了你再说!”
“你!……唔。”
“别说话了,省点力气。”摇光到现在终于露出大尾巴狼的本x_ing,堵住他嘴巴,含糊道:“夫人,春宵一刻值千金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