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随x_ing而妄为的提议,被唐林问说得严肃而郑重。邵以归不得不讶异地斜睨像明明是再精明不过的商人,结果却用不确定的打赌来决策的人。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陷阱?对方是否识破了自己的圈套?邵以归暗自思索,表面上神情不变,只故作疑惑地开口询问:“唐先生,我相信你的判断力足够作出正确决定,为什么要听天由命?”
唐林问用看不出一丝想法的深深眼神望了邵以归一眼。“难道你不相信老天的判断力?”
邵以归莫名觉得,对方语带玄机。
这时,热闹的街头,已经有九个行人匆匆经过橱窗。邵以归注意到唐林问竟然当真特别在意地看着窗外,这个几乎从不泄露自己情绪的男人专注地望向远处,如同寻求一个重要的答案。
第十个行人走了过来。那个穿着白色风衣的行人留着长头发……也留着胡子。
“我会在这周先Cao拟一份合同,细节再讨论。”唐林问迅速说完,站起身来往咖啡馆外走去。
第3章 第 3 章
邵以归有些意外事情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作为一个别有用心的合作伙伴,邵以归对于唐林问的所有资金流向可以说了如指掌,原本为求稳妥,他计划在西林项目开展的过程中拖垮唐林问,让后者不得不把资金全部砸到项目之中。却不想,唐林问也不知道是怎么考虑的,愣是来了一套“兵马未动粮Cao先行”,邵以归还没有使出手段来,唐林问就先把自己弄成了“零现金”。零库存是很好的管理模式,但“零现金”显然是另一回事。
当一件事情看起来很顺利,那一定就是看漏了什么。邵以归认为墨菲说得很有道理。他总觉得事情不应该那么完美,可是,唐贺晓与刘岩都等不及了。这对舅甥一个复仇心切,一个急功近利,谁也没理会邵以归并无根据的那点“直觉”,他们主张立即开始行动。最终,邵以归作出妥协。
幸好,在西林的地标下后,唐林问决定去实地考察,顺便也接触一下当地重要的潜在供方。邵以归不仅听说了这个消息,作为项目伙伴,他也受邀了此行。这对邵以归他们说来,是个很好的机会。
现今的科技社会,通讯便利之后,人的依靠x_ing强了,自身的适应力和应变准备却越来越脆弱。所有人觉得出门有个手机便万事俱备,这给了邵以归很好的入手点。
唐林问安排的这趟行程虽然是周末出发,但周一股票开市时,他们仍然在西林作考察。并且,只要邵以归有心,他随时都可以跟在完全没有带一个助手的唐林问的身边。邵以归特地从黑市买了微型信号屏蔽器,届时,不让唐林问顺利接到电话,只要能延迟短短几小时,就能增加大大的胜算。
当邵以归同唐林问一起上路前往西林的时候,他的算盘打得跟快板似的。
——他没想到事情的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
抵达西林后,唐林问最先考察的,是那个废弃的露天矿场。
这个曾经产量很高的矿场主要采用的是胶带运输,压根没有公路,唯一的铁轨也早就荒废并被阻断,如今仅剩的进入方式是一台简易的升降机。大胆如邵以归,在见到那个升降机时,都不由心生退缩之意。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些地质人员开始勘探测绘工作,大老板亲自莅临,负责人用心招待,他建议唐林问他们若要下矿,可以等其他工作人员一同坐升降机下去。“人多分量重,就不怕风大的时候箱体太晃。”他那么解释,说话间神情里却有隐约的肯定猜测,大抵是觉得唐林问他们会打退堂鼓,不亲自下去。
为此,邵以归若无其事开口道:“不用那么麻烦,晃就晃吧,当坐秋千。”
这回轮到负责人脸色不好了。他显然不喜欢坐秋千。
不过,在负责人回答前,唐林问率先说:“我们也就是随便看看,李经理你不用跟着,我和邵总自己下去就行。”
负责人显然很喜欢这个提议,他都没怎么犹豫便说:“勘探队的人就在下面,我联系一下,让他们在下面接应唐总邵总。”
两人说话间,邵以归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唐林问一眼。唐林问似乎对发号施令习以为常,说“你不用跟着”是全然颐指气使的语气,让人完全不会想到他那么说也许是出于对胆小负责人的好意。
……邵以归倒是想到了,但完全不能肯定。
在负责人作好安排之后,邵以归同唐林问一起走进升降机。
整个搭乘升降机的过程极其缓慢,这大概是邵以归人生中最漫长的三百米。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不得不没话找话。然而,还没开口,唐林问已先开启话题。“贺晓最近还好吧?”
唐贺晓一直没有回家,当哥哥的似乎已经接受了前者和邵以归在一起的事实,这还是他近日来第一次向邵以归问起弟弟。
邵以归自然没法实话实说,他与其说避重就轻,不如说信口开河:“贺晓其实很想家。”
“你知道他最喜欢吃什么吗?”唐林问不知想些什么,突如其来冒出这个问题。
邵以归被难住了。他不知道这道考题的答案,这让从来好胜的人有些狼狈。其实现在他要做的已经不是争取唐贺晓哥哥的同意,但还是不甘心承认自己对唐贺晓没有多么用心。
唐林问显然料定邵以归回答不了,对此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轻描淡写道:“你对贺晓一无所知。”
“你呢?你知道多少?”
邵以归不希望打Cao惊蛇,不希望在当下的关键时机作出任何令唐林问起疑的多余举动,可是,他接受不了这样的挑衅。
唐林问认为邵以归一无所知,可他自己能知道多少?最近这些日子,难以放下心中对唐林问愤恨的唐贺晓忍不住对邵以归倾吐了许多。出于人道主义,邵以归听得还挺认真,而唐贺晓又是翻来覆去的说,这导致邵以归不可避免熟知了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
一直以来,唐林问给唐贺晓的是他从自己父母那里得到的怠慢和忽略,即便有难得的相处,唐贺晓所感受到的也就只有唐林问的强势和□□。在唐贺晓的回忆里,一直忙碌着放养他的唐林问唯一抽空陪他,是在他高中快毕业时带他去大学参观——但那依旧是有目的x_ing的行动,唐林问只是为了让唐贺晓去自己决定的大学,所以才把唐贺晓带到那里。他从来没有真正给过唐贺晓一些并无意义,只单纯欢乐的兄弟时光。
其实,邵以归也能理解,唐林问与唐贺晓关系复杂,这个所谓的“哥哥”对“弟弟”的态度不可能同一般兄弟那样简单。但无论如何,唐林问不是好哥哥。
这些日子,唐贺晓努力数落着唐林问的不是,却总是把唐林问称为“大哥”,在他心里,他再恨唐林问,他恨的那个人都是他的大哥。可是,唐林问呢?他是把唐贺晓当弟弟了吗?还是当成了某种可以由自己摆布的工具?
邵以归忍不住为唐贺晓抱打不平。
面对邵以归隐约的敌意,唐林问全然不以为意地忽视过去。升降机抵达地面,唐林问率先打开铁栏走下轿厢。
升降机边已有工作人员“迎接视察”,唐林问大概真的只打算自己四处瞧瞧,他也打发了负责引导两人的工作人员,自己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
邵以归若无其事跟上。“这边地形还挺危险的,唐总,你最好小心。”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得及时还是不及时,话音未落,唐林问就差点被一块坑洼的石头绊倒。邵以归及时拉住对方。“看脚下,唐总。”
重新站稳的唐林问很快抽回自己被邵以归抓着的手臂,冷淡而毫无诚意的道谢后,径直往旁边的斜坡靠近。
唐林问向来如此,自视甚高,目无下尘,邵以归不是没接受过对方的冷待,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邵以归总觉得对方是刻意的无视。他也不是没脾气的人,“话说回来,唐总,你是不是的确不会低头往脚下看?”借着假惺惺的说笑语气,他暗嘲道。反正刚才他已怼过对方,凡事开了先例便会顺畅起来。
唐林问再次无视邵以归的态度。他的注意力此刻被斜坡尽头的一抹色彩吸引。
眼前是特别崎岖陡峭的斜坡,穿着昂贵套装的唐林问手脚并用爬了上去。邵以归不知道对方中了什么邪,出于好奇也跟着爬上斜坡。他们在斜坡顶端看到了一串小花。长得并不怎么好看的小花。
当然,长相好看不好看并不重要,邵以归由衷感叹:“没想到石头缝里居然也能长出花来。”
“石头缝里经常能长出花来。”唐林问一反平常冷淡得让人感觉高高在上的态度,他的眼睛里有近乎温和的光芒,凝视那些小花,他解说道:“这是独根Cao。通长在海拔比较高的悬崖峭壁上。”
邵以归立即意识到:“这里海拔可不高。”
“没错,可即便如此还是能开花,这至少胜过玫瑰、牡丹。”
“这你就不懂了,会撒娇的孩子才有糖吃。就因为娇贵,所以玫瑰、牡丹才会被精心呵护,从而受人追捧。”邵以归本能脱口说道。他不是有意抬杠,只是,唐林问难得如此近人情的说话,不知怎么激发了邵以归的谈兴,而他和人聊起天来通常是各种歪理。
唐林问在常态的上位者模式中是绝对不容人质疑他的决定和要求的,但眼下随意闲谈,倒是好说话地点头附和邵以归说辞:“我一直觉得,也许宠物猫才是地球上最聪明的生物,它们通过让人类成为它们的仆从不动声色统治了地球。”
邵以归从没那么想过,被唐林问这一说,居然觉得有些道理。他稀奇地打量唐林问,为新发现意外感叹道:“原来平时你闲着没事就在琢磨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