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加热了他的冷血 作者:芥子醒【完结】(34)

2019-06-25  作者|标签:芥子醒 甜文 重生 情有独钟 强强


  两名奴隶手拿火把,照亮陵墓的暗路。赫伦带着卢卡斯进入陵墓,路过喑哑的棺材。
  在幽暗深邃的墓道里,冒出莹莹的光,就像鬼手一般掠过陵顶的积灰。蛛网被灰尘掩埋,连蜘蛛的尸体都风干了,干瘪瘪的。这里只有死去的尸体,没有任何活气。活人走进墓道,就像往冥界的大门迈入了一只脚。
  赫伦走到普林尼的石棺前,奴隶点亮周围的火把。那口棺椁暴露在火光下,躺在火把圈的中央。火热得很厉害,棺盖上的黑纱被热浪席卷而落,石棺就彻底显露了。
  摇曳的火光蹒跚于棺材壁上,像海里飘扬的金珊瑚在随波而动,很漂亮。于是,y-in森恐怖的气氛被驱散了,陵墓显得神圣温暖起来。
  赫伦竟错觉石棺带着温度,下意识地想伸手摸一摸。
  他扼住不实际的想法,深呼吸一次,命令奴隶开棺。
  奴隶用木棍撬起沉重的棺盖,再齐力一推,石与石摩擦出尖利的声响,像将死之鸟的最后一声悲啼。
  赫伦捂住口鼻,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他皱着眉走上前,查看棺内的状况。
  他皱起的眉头倏然垂下,他愣住了。
  半年过去了,普林尼肿胀的尸身挟带蛆虫入棺,如今只剩一堆白骨。他的皮r_ou_早已被虫子吃光了,华贵的陪葬衣物也被啃咬得破破烂烂,使他像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死人的窘态没有使赫伦震撼一分。
  ——因为他看到一件更显眼的东西。
  一只细长的金盒歪倒在尸骨里,位置在腹部,嵌在骨缝之间。金盒闪着暗沉的光,小拇指般大小,倒映在赫伦的眼底。
  这是他很早就寻找的东西,现在主动送上门了。
  黄金不能做陪葬物,却安然地出现在石棺里,唯一的可能就是普林尼吞下了这只金盒。
  普林尼是吞金自杀的——这个念头像箭一样陡然钻入赫伦的脑际,流走在他全身的血液里,如坚冰或刀刃那般锋利,将他的五脏六腑磨擦得生疼。
  他激灵一下,后背冒起j-i皮疙瘩。他直接伸出手,不顾脏污,拿出了那只金盒。
  从前世绵延而来的谜团要解开了。
  金盒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碎纹密布的象牙哨子。
  赫伦非常熟悉它,熟悉到能描绘它的纹路,记住它的温度,也知道它是怎么破碎的。这是他童年唯一的记忆,他将它奉为珍宝。
  他的神情停顿一瞬,捧着金盒的手狂乱地抖动,血液向上涌动,肩膀痉挛般抖动。他的双眼睁到最大,心脏跳得近乎要从喉咙里呕出来。
  过去的一切,普林尼的遗影,被摔碎的哨子,这些都飞快地在脑中掠过了。
  他的耳边泛起潮鸣,眼前漫起茫茫大雾,浓烈着浓烈着,将他长久以来的某种成见挤出去了;然后这团雾慢慢散去,留下一个颀长的背影——
  普林尼的背影,父亲的背影。
  这个背影无比清晰,纵使被海浪洗刷千百次的贝壳,其纹理也不如这个旧影清晰了。
  赫伦的呼吸猛然一滞,他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古罗马时代,为了节约资源,规定金制品不能陪葬。


第35章 伪造的遗嘱
  赫伦苏醒时,还介于清明与梦境的迷雾里。
  他在画面纷繁的梦境中,像回光返照一般重历了二十多年。在半真半假的画面中,他看到父亲的无数张脸孔,个个不一,可多半是严肃不喜的。他太想回忆起他的面容了。
  然而,他的记忆或臆想如飞绕烛火的蛾,触不到追寻的亮光。
  他在漂浮的梦境中搜寻着,焦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他的眼前出现一只细长的金盒。
  他醒了。
  他看到熟悉的纱帐,熟悉的奴隶,熟悉的黄金摆设,感到一丝陌生。
  房间弥漫着薄荷的香气,奴隶为他热敷,还沾s-hi树叶、将水珠甩到他胸口,以作驱魔辟邪之用。他见主人苏醒,连忙扶他坐起,用薄荷水擦他的脸。
  “是卢卡斯背您进屋的。”奴隶说。
  赫伦转了转眼球,感到些许清凉,昏沉逐渐褪去。很久,他才从梦境里真正回神。
  “那只金盒呢?”他哑着嗓子问。
  奴隶为他取来。赫伦打开金盒,将象牙哨子捧在手里,凝神端详。
  哨子被修复得还算完整,细细的裂纹如血丝般遍布,仍是记忆中的r-u白色。
  曾经拥有又失去的物件,让他恍若隔世。
  他将哨子放到嘴边,试探x_ing地吹了吹,和童年中的响声一样。
  他忆起父亲摔哨子的情景,也忆起他肿胀不堪的尸体。他的仇恨、他的偏见轰然被推翻,只留下漫无边际的心酸。
  他突然想起美狄亚的故事。
  ——仇恨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失去冷静思考的能力。
  因为怨恨父亲,他对遗嘱信以为真;可他从未考虑过,布鲁图斯可能会伪造遗嘱,只要在假遗嘱上盖上印章,就能使伪证凿凿。
  就像当时,他伪造合同骗取丝绸那样。
  他的鼻头逐渐酸涩,一种郁闷从胸腹升腾,慢慢顶到喉头。他抓紧了被角,眼前泛起大雾,喉头无比热辣,胸口疼痛如锥刺。
  然而他发觉,他流不出眼泪,一滴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摸到一只冰凉的青玉。
  这是卢卡斯生病时他送他的;而那个忠心耿耿的家伙,现在又还回来了。
  “把卢卡斯叫过来……”他捂住心口,艰难地说。
  奴隶担忧地瞅他一眼,给他擦点薄荷水,就退下去了。
  卢卡斯进屋时,赫伦平复了呼吸。
  他斜靠在丝枕上,额间缠着羊绒毛巾。他的脸色不好看,甚至很病态,长发被冷汗濡s-hi、贴在脸颊,嘴唇微微发白,如胶合般紧紧黏在一起。
  他的脆弱,甚至那种色厉内荏的x_ing格,也全然暴露。
  卢卡斯揪起眉头,他心疼了。
  赫伦漆黑的眼睛转动着,锁定在他身上。
  “坐。”他轻飘飘地命令道。
  卢卡斯搬过椅子,坐在床边。
  赫伦斜斜朝他看去。
  在烛光的照s_h_è 下,卢卡斯一半脸蒙上y-in影,另一半就映亮了。他的眉眼英气而锋利,眉尾像锐利的剑尖,眼角也是。即使是微黄的烛火,也不能侵蚀他过分硬朗的气质。
  “我自作主张了……”卢卡斯咳了咳,“我让奴隶将普林尼大人抬到新的石棺里,旧的石棺已经粉碎掩埋了。”
  赫伦没有责备他,将哨子摊在手上,朝他伸了过去。
  “这是我小时候最宝贝的东西,我将它视若珍宝。普林尼曾把它……”
  他哽了一下,改变了说法:“我父亲曾把它摔碎了,那大概是因为一时冲动,我想与我的母亲有关……你还记得我要你找的那只金盒吗?”
  卢卡斯点头,“您昏过去时,手里就攥着这个。”
  “我一直以为,金盒里装着遗嘱或是红戒……”赫伦有气无力地说,“没想到会是我的哨子。我父亲把它修补得很完美,还装到金盒里,每天都让奴隶清理……”
  他努了努嘴,下巴抖动起来,面露痛苦,“天啊!没想到他是在乎我的……我却像复仇之神提希丰惩罚罪灵那样对待他……”
  卢卡斯心里紧紧一揪,心酸起来。
  赫伦想努力冷静下来,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他非常激动,脊背颤抖得厉害,眼圈逐渐泛红。
  “金制品不能随身陪葬,却出现在棺材里,而且还在他腹腔的部位。我有理由相信,他是吞金自杀的,他用我的象牙哨子结束了生命。他早已谋划好了,特意准许奴隶的假期……”
  卢卡斯表情凝重。心灵深处的某种热爱让他忘记了身份,他愣愣地站起来,毫无意识地坐到赫伦的床边,握住他发抖冰凉的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破坏了规矩,已经将主奴之分逾越得彻底。
  他做了最自然的事情,出于保护赫伦的本能。赫伦也自然地接受了。什么身份等级,现在全然瓦解。
  “我不相信我父亲会把家产留给布鲁图斯……”赫伦沉沉地说,“格奈娅并没有那枚红戒,说明她不是他的挚爱。目前看来,布鲁图斯盗取红戒、伪造遗嘱的可能x_ing最大。”
  “没错。”卢卡斯想了想,“他曾经伪造过合同,逼真得甚至骗过了丝绸商的眼睛。照他下作无耻的秉x_ing,他的确会造出假遗嘱。只要遗嘱上有印章,遗嘱就能生效。”
  赫伦脸色惨白,下意识地抽出手来,反过来抓紧卢卡斯的手,好象在寻找什么安慰。
  他隐晦的软弱全被卢卡斯看到,也只被他看到了,像坚硬的海螺壳子被生生砸碎,里面的软体被盐腌渍一般紧紧收缩。
  卢卡斯用空出来的右手覆在他的双手上。
  他想保护他,这种心情无比强烈。
  “卢卡斯……”赫伦颤抖地说,“我必须守卫波利奥!扞卫我的家族!哪怕损失钱财、减少寿命,我也要把波利奥守住,绝不能让它落到外人手里!更何况是那个令人发指的布鲁图斯……”
  “别怕!”卢卡斯坚定地说,“实在不行……我就去杀了那个布鲁图斯。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赫伦愣一下,立马捶了他一拳头,“你疯了吗?这可是在罗马,不是在松散的行省!杀人就要判死刑!连身为奴隶主的我也要受牵连。就连想要杀我的布鲁图斯,也是选择在荒僻的行省下手……”
  卢卡斯揪起眉头,眼里杀意不减。
  “你知道法院里那群官员,他们才不是尸位素餐的东西。堕落的帝制之所以能持续至今,绝对与法官的严格息息相关。你不知道他们对待杀死公民的奴隶会多残忍!他们会把你的皮r_ou_一块块割下来喂狮子的!”
  赫伦重重拍了卢卡斯的头,“我不要你一辈子过着像老鼠那样东躲西藏的生活,也不要你以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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