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一怔,旋即摸了摸鼻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拉了长孙氏坐下:“观音婢,又是年关了,朕想着宫里头许久没有热闹过了,今年索x_ing就将这除夕的夜宴办得隆重一些吧。”
长孙氏欲言又止,她原想着李世民刚刚发兵突厥,战争最是损耗民力,若是在此时大办宴席恐怕不妥当。可是看着李世民兴致勃勃的脸色,长孙氏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皇帝下了敕令,这除夕的夜宴要大办,五寺九卿立刻忙碌起来。
这一日,李承乾放下手中的书卷,打了个浅浅的哈欠。称心听见声音,也抬起头来,就见李承乾揉了揉眼睛,将那窗棱子推开一道口子,看着外头银装素裹的枝干,兴奋道:“屋里太闷了,我们上外头去吧。”
称心望着他雀跃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也唯有这种时候,李承乾才会显露出一丝孩子气。
称心见他抬脚就要往门外走,忙伸手拉住他,去取了那狐皮氅子把人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一只荷叶裹厚了的粽子,才许他出门。
李承乾低头看看全副武装的自己,再看了看穿得比自己单薄许多的称心,当即不干了。翻找了许久,才跳着脚将另一件貂皮袄子找出来,盯着称心披上了,才放心地将人拖到庭院之中。
地上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头都是一个个印子。李承乾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胸中沉郁之气尽去。他趁称心不注意,不知从哪儿捧了一把雪,绕到称心身后,缠着他坐下。
称心并未多想,那雪地也确实s-hi滑,便依了李承乾。可一不留神间,被貂毛裹得温热的脖子就忽然触到了一片突兀的冰凉,那凉意还顺着他的衣领子往里钻,就像一条通体冰凉的小蛇,让他禁不住浑身一颤。
称心连忙回转头,就瞧见李承乾拿手捂着嘴,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称心一面想要将那貂皮袄子脱下来看看,一面哭笑不得道:“你做了什么?”
李承乾按住他的手,摊开掌心。里头分明是一堆雪沫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攥在手里的。
称心看着李承乾通红的掌心,也顾不上整理衣衫,先一步将李承乾的手捂住:“不冷么?”
李承乾唇边的笑容慢慢放大,止不住地乐道:“不冷,暖得很。”
称心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殿下不冷,我冷。”他偏着头挑眉看向李承乾,白皙的脸庞上透着一丝淡粉色,看在李承乾眼里简直就是暴击。
下一秒,李承乾挣开了他的手,喘息声在静谧的雪天里越发粗/重起来:“是你招的我!”说罢,还不待称心反应过来,被那雪沫子弄得冰凉一片的颈脖,忽然就触到一片温热柔软。
李承乾紧紧地搂住了称心,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称心身上。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吻住了称心的颈脖。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顷刻之间,称心的脖颈到耳根都通红起来:“殿下,你......”
称心一说话,李承乾就吮得越发用力。称心估摸着这个力度,绝对留下痕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称心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被李承乾触碰到的皮肤变得分外敏/感。等李承乾终于站起身来,一双眼睛却半点不愿错开地盯着称心快要烧着的脸:“还冷么?”
称心急忙用手摁住那貂皮袄子,将脖子包得分外严实,嘴上应道:“不......不冷了......”他现在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李承乾却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抬手便去扒拉他的领子,两人暗暗较着劲儿。称心较起真来,劲儿是真大,李承乾只能轻声哄道:“我保证不闹你,就看看。”
央求了好一阵,称心才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李承乾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朝貂皮袄子里望去,那吻痕就像是雪地里的一点红梅,径自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称心感受到李承乾炽热的目光,暗自后悔不该那么轻易依了他,只希望这眼神的杀伤力能够快些结束。
李承乾预估着称心脸皮的厚薄程度,还得掂量着不能把人逗过了。自己过足了眼瘾便亲自替称心将袄子拉好,捂得比任何一次都要谨慎。末了还嘱咐道:“不许给别人瞧见了。”
冰天雪地里,称心觉得自己要烧起来,迷迷糊糊地答应完李承乾,才听眼前的小祖宗转了话题道:“除夕的夜宴,你会去么?”
按照惯例,除夕夜四品以上的京官,都是要入宫陪皇上吃宴的,既是圣恩也是权势的体现。作为中书省首席长官的房玄龄,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称心又是房玄龄的嫡长子,还是太子最亲近的伴读,按例也有参宴的资格,因而李承乾才有此一问。
称心抬手摸了摸逐渐降温的脸颊,轻声道:“会去的。”
李承乾便又高兴起来。上一辈子,因着称心的身份,除夕之夜他是没法子和李承乾一起过的。
关于除夕夜,有一样东西,一直都留在称心的记忆里。他的家境是长安城里最下等的人家,一年劳作到头也不见得能填饱肚子。因着年纪太小,入了太常寺后,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可他却一直记得,长安城的除夕夜,是最最热闹的。
那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百姓载歌载舞,相互道贺。偶尔有戴着鬼怪面具的驱傩人经过,称心会被吓得嚎哭起来。每当这个时候,母亲都会将他抱起来,语带笑意地哄着。
因而除夕夜对称心来说,是一个温暖的节日,这个日子有家人的味道。忙碌了一年的家人,在这个节日里能够闲下来,围成一桌吃着五辛盘,虽然大蒜和韭菜的味道总会让称心呛得眼泪直流,却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
入了东宫以后,每年的除夕夜称心都是一个人过的。他的身份尴尬,既不能陪李承乾入宫,也不能和侍从侍女们一起喝酒行令。东宫有最好的医者,也不需要再吃五辛盘这样的贫贱之物来预防来年的疾病,是以除夕也就成了称心感情最为复杂的一个节日。
李承乾瞧见称心略显落寞的表情,心下了然。他毫无征兆地倾身向前,将称心搂紧怀里。在呼啸的寒风中,称心听见李承乾缓缓道:“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第89章
除夕当日, 称心一早就被一干人等簇拥着梳洗打扮。按照旧有的习俗,除夕当日还要穿旧的衣裳,待到一年中的元日,才穿新衣裳。
可因着要进宫, 称心还是换上了盛装。房家的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和东宫相比, 那日称心披着李承乾的貂皮袄子从东宫归来, 恰巧被房玄龄撞见。房玄龄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如今那貂皮袄子被称心放了起来, 将来定然还要寻个合适的时机还给李承乾。
今日进宫,称心披的是羊毛大氅, 里头穿了红色的礼服, 红白相间,看起来十分喜庆,加上称心原本便是好相貌,一时间府中交口称赞。
除了称心以外, 房遗爱也被特许进宫。许是李世民想让他与高阳公主增进感情,因而才有了这一道敕令。
房家的小哥俩儿穿着一样制式的服装,两个俊朗少年跟在房玄龄和卢氏的身后, 旁人见到了, 少不得要夸赞几句。
一行人便在赞许声中进了宫。往日肃穆的宫殿在佳节之时倒是少了几分呆板, 宫殿的飞檐之上悬挂着贺年的红绸子, 身着吉服的大臣鱼贯而入。行走之时也不像往日那般寂静无声,道贺声三三两两地传来。
离了很远称心便瞧见了前方的亮光,称心还未出声, 就听一旁的房遗爱悄声道:“前头好亮堂啊,这得耗费多少烛火。”
称心错愕了片刻,四下一看,见前后大臣的目光都聚焦在房遗爱的身上,忙伸出手去捂他的嘴。走在前头的房玄龄也轻咳了一声,呵斥道:“休要胡说。”
房遗爱莫名奇妙地挨了训,心里自然是沮丧的。正垂头丧气之际,忽然听见后方传来一把声音:“房阁老何必呵斥小公子呢,他不过是说出了实情而已。”
房玄龄一听这声音,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头一看,发话的正是魏征。魏征见大家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黏在自己身上,在静默的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我知道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众位图个吉利都不敢说实话。我向来是不顾忌这些的,陛下此举确实不妥。那么多的蜡烛,确实是将宫殿照亮了,可这之中耗费的民脂民膏,实在难以衡量。”
魏征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x_ing子。可这样直言不讳的x_ing子,也颇容易得罪人。一时间,人群炸开了锅,有不少大臣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魏征,冷笑道:“魏征,你好大的胆子,除夕之夜,你也胆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魏征也寸步不让,他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却十足冷淡:“我不光在这儿敢,即便待会儿到了除夕宴上,我也一样敢。”
那人没料到魏征是这样一块咯牙的硬石头,气愤道:“你......”
眼见着两人就要吵起来,却听房玄龄在一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此事因犬子而起,犬子年幼,家教无方。爱儿,快去给两位长辈赔不是。”
他这各打五十大板的劝架方式还是很奏效的,即便是魏征,也不敢受房遗爱的礼,更别说和魏征叫板的官员了,当即便笑着打哈哈道:“岂敢岂敢,这过年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