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剧同人)李唐逸事 作者:青枫垂露(下)【完结】(63)
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李世民焦头烂额之际,殊不知还有一个更让人绝望的消息在等着他——魏徵病了。
魏徵这些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意过罪臣的身份,只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臣子,真的是拿生命在进谏。偏偏他的进谏又有些许技巧,这才造就了臣下和君主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佳话。
魏徵的病也不算突然,断断续续拖了有三载。或许能人生来便是劳碌命,就是生着病,魏徵仍旧主持着分内的工作。李世民当真将魏徵当成了一面镜子,走到哪儿都愿意带着他,别人跟他借用魏公一两天,他都要黑着一张脸。
可如今,魏徵是真的不行了。就像一根摇摇晃晃的蜡烛,仅剩的一点火光也行将熄灭。李世民一点都不想去探病,仿佛这样就能逃避魏徵行将就木的现实。
可到了最后关头,他还是接到了侍从小心翼翼的禀报。魏徵,恐怕是不行了。
东宫之内,李承乾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魏徵这条左膀右臂,就快要离开李世民了。上辈子病危之际,魏徵还强撑着当太子的老师,用他的名望为李承乾撑起过一段安生的日子。李承乾嘴上没说过,心里却是无比感激他。
魏徵,从来都是太/子/党最忠实的拥簇。
这一点,李世民也是知道的。因而他这回来探病,心里多少是带着疑问来的,这对心神相通的君臣,不必多说,只需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魏徵虚弱地笑道:“陛下......太子殿下,是个好的。”
李世民也笑了,笑容中夹杂着一丝伤感:“你的眼光,向来没有准数。当初看上隐太子,如今又跟朕说,承乾是个好的。”李世民对魏徵的情感,当真是十足复杂。明明知道这个人已经变成自己离不开的心腹,可事到临头还是要拿话扎他一下才罢休。
魏徵轻轻地摇了摇头:“若是太子行事荒唐,今日陛下......又何必来寻我呢?”
李世民脸上透着一丝窘迫,他知道魏徵已经看穿了全局,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挑明了道:“近日朝中屡有人言废立之事,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魏徵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陛下,太子乃国本......不可轻易废黜啊......更何况太子聪慧过人,颇有才能,陛下三思啊。”
“可......”李世民着实犯了难:“承乾的子嗣......”
这一世李承乾没有谋反,更没有斑斑的劣迹。李世民对这个儿子充满希望的同时,也为他的x_ing向犯了难。
不料魏徵却笑道:“陛下......您这是关心则乱......”
李世民不解地看向床榻上的人,魏徵出言提示道:“陛下还记得隐太子与齐王么?”
李世民一怔,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这两个人,恐怕除了魏徵,再也不会有人胆敢这么做了。
魏徵见李世民变了脸色,却也不惧,只是轻声道:“臣给陛下讲个故事吧......昔日隐太子与齐王约定,若是他日两人联手夺得了皇位,隐太子便封齐王作太弟......”
魏徵的话点到即止,李世民却听明白了。若是当年胜利的是李建成、李元吉兄弟,那么李建成则承诺,待他百年之后会将皇位传给他的胞弟,也就是齐王李元吉。
“陛下......本朝一贯讲究恢复礼法,周礼之中兄终弟及乃是常事.......”
李世民的眉头纠结成了一团麻花,纵使他想过许多两相平衡的办法,却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解决之道。李世民沉思了片刻,迟疑道:“玄成的意思是,要让青雀接承乾的班?”
怎料“青雀”二字刚一出口,魏徵的脸色骤变,原本那一点温情消失不见。向来耿直的魏徵,这一次同样没兜弯子:“陛下,恕臣直言......若是陛下想要兄弟和睦,便让晋王殿下来接此大任。”
李世民不明所以,在他眼中,李治虽然恭谦和善,却缺少了如魏王那般的才能,何以魏徵竟然属意晋王李治?
“陛下......臣敢问此次事件,是否因魏王而起?”
李世民蹙眉道:“此事的确是青雀告诉朕的,他原无意表露,不过是被朕察觉,在朕的逼问下才说出了真相......”
魏徵听完,也不接话,只是浅笑着盯着李世民。渐渐地,连李世民都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儿。
直到这时,魏徵才叹息道:“魏王殿下的确非池中物。这么重大的事情,也能在心里憋那么久,有那么多的方式可以揭发,他偏偏选择了......最迫不得已的一种。”
李世民愣住了......他隐约明白魏徵的意思,可却拒绝相信。
“不可能......青雀他......”是啊,魏王得知此事,明明有许多种处理的办法,可他确实如魏徵所说,选择了常人最不会做的一种。
表面上看,确实没有半分野心,是个为了哥哥甘愿隐瞒的弟弟,可换个角度想想,若是李泰借此以退为进,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饶是李世民,也拒绝相信魏徵所言。
可魏徵却笃定道:“陛下,若是魏王殿下真的没有这份心思,又何须总往东宫跑呢......”魏徵的话真是层层加码,势要做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偏偏李世民还找不到话语来反驳。
李世民在魏徵床榻边上踱着步,他心下大乱,一时想到的李承乾和称心的禁忌之恋,一时又想到李泰和李治二人。一向行事果决的他,还从未遇到这般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魏徵却因为说了一长串的话,出气逐渐比进气多。
“即便如此,承乾总该有个在明面儿上的太子妃吧......”天子纵然可以称孤道寡,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天子把自己活成真正的孤家寡人。李承乾不论身在太子之位,还是他人继承大统,身旁总该有个人。
也不知道魏徵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要坐起身来,但很明显魏徵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他只能在半空胡乱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李世民的方向,哑着嗓子道:“陛下,这不有个现成的太子妃人选么?”
李世民却没领悟魏徵的意思,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魏徵所说的现成人选,指的是哪家的姑娘。
此次的事件,在李世民的严防死守下,总算没有大面积地扩散开来。大部分人只是以为房家触怒了皇帝,一朝失势,却并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原因。因而李世民一度打算在李承乾病愈后,再给他找位世家女子。
听得魏徵此言,李世民只觉得瘙痒难耐的患处被挠个正着,即刻惊喜道:“是哪家的姑娘?”
不料魏徵却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姑娘,这人选......就是房相的长子——房遗直。”
那一瞬间,李世民以为自己幻听了,他错愕地问道:“什么?”
魏徵拼着最后一口气,哑声道:“陛下......若是房遗直是个女子,您还会犹豫么?”
长久以来回避的问题,被魏徵一语道破。的确,如果房遗直是女子,他绝对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且不说他是房玄龄的孩子,就说他母亲的出身,范阳卢氏的嫡系出身,在五姓七望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比起原定太子妃苏氏,出身不知要显赫多少。再加上房遗直和李承乾从小一起长大,若他是女子,那便是妥妥的青梅竹马。家世、学识、品行、出身,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房遗直都是太子妃的绝佳人选,而x_ing别,居然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问题。
然而,就这么一个条件,已经足够让李世民火冒三丈了。他虎着脸喝道:“魏徵,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治你的罪,你这是陷太子于绝境。我李世民的儿子,决不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开什么玩笑!李世民觉得魏徵一定是病昏头了,本朝从来就没有太子娶男妻的先例。不,不要说本朝了,就说前朝,又有哪个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一个男皇后?
可魏徵却十足认真。向来给人刻板印象的魏徵,曾劝李世民不要迎娶郑氏的魏徵,这一回却没有成为传统的卫道士。
他一字一句道:“陛下,只要您首肯,又有谁敢笑话太子呢?恕臣直言,您早已不需要旁人来评判功绩了。您对大唐江山的赫赫功劳,还有谁会否认么?”
李世民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竟愣在原地。长久以来,李世民都在小心翼翼地弥补着玄武门之变给百姓带来的y-in影,试图用日复一日的勤勉去洗刷残留在人们心头的刀光剑影。终于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创了一个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贞观盛世。
魏徵说得对,他的功绩,确实已经无需旁人来评判了。纵然他做错过,可没有人能否认,他是个好君主,是个好皇帝。
所以他可以容得下魏徵,可以容得下犯言直谏。因为旁人的谏言,动摇不了他对这个王朝的贡献。李世民身上,当然有着跟历代君主相似的毛病,但他与旁人,又确实是不同的。
“陛下,您还记得《唐律》么?”魏徵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中。李世民看着那张形容憔悴的脸,猝不及防地有几分心酸,放软了声音应道:“记得,朕还记得,你曾参与过《唐律》的修订,那个时候还舌战群臣,好不威风。”
魏徵摆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只是这唐律,也经过了武德、贞观年间的多次修改,才变成今天的规模......”不愧是心有灵犀的君臣,李世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握住了魏徵干瘦的手,轻声问道:“玄成,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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