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宋璎珞终于知道灵兽苑中为何看起来异常空旷了——轮值的宫人想必被这能飞的祖宗吓得慌不择路, 四散逃命去了, 至于其他的异兽……没有被当成烤串儿开个篝火晚会就已经用光他们上辈子沦落畜生道前累积的那一点仅剩的德行了。
那只“皇帝陛下亲生的凤凰”显然继承了李承祚的一贯德行,方才作威作福地逞够了威风, 得意洋洋了一阵儿, 转瞬之间觉得人间如此无聊,一双懒洋洋中带着锐利地凤眼四处乱瞄,猝然看向了宋璎珞的方向。
宋贵妃当机立断扭头就走。
毕竟宋大小姐自认没有被凤凰玩耍的特殊爱好。
只是宋大小姐刚走到灵兽苑门口,就迎面结结实实跟人了个满头。
“哎呦喂, 是哪个不长眼的……”子虚道长揉着屁股“哎哟哎哟”地从地上爬起来,正要端出国师的架势, 仙风道骨的甩拂尘, 抬头一见同样呲牙咧嘴的宋璎珞, 到嘴边儿的怒骂瞬间改了口, “娘娘龙马精神, 您这身子骨儿不错, 一瞧就是练过。”
宋璎珞:“……”
宋大小姐对这坑蒙拐骗的国师实在无话可说,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善良原则, 宋璎珞决定迅速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是正经,奈何事与愿违, 宋璎珞勉强从眼冒金星的状况中解脱出来,闷头就想往前走, 就见子虚道长身后还浩浩荡荡地立着好大一列的人,李承祚与蒋溪竹一前一后,前者一脸惨不忍睹的“嫌弃”, 后者一脸温柔慈悲的“真疼”,这两人各自带着各自的复杂神情,正双双瞧着她。
宋璎珞:“……”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宋璎珞一边儿揉着屁股,任由身后的宫女给自己拍土,一边儿悲愤地想,你们有看热闹的功夫,就不能来个人扶我一把吗?情谊呢?
宋大小姐难得从自己大而化之的x_ing格里感觉出了一点儿“丢人丢到姥姥家”的无双窘迫,和那么一点儿“姥姥不疼表哥不爱”的淡淡忧伤,整个人惆怅极了。
李承祚刚刚在蒋溪竹那儿吃了鳖,满腔哀怨无处发泄,正赶上宋璎珞这一鞠躬尽瘁地一摔,登时找到了感情宣泄的出口。
“贵妃真乃后宫表率,随时随地都能如此礼数周全,忠孝不缺。只是久跪易感s-hi寒之症。”李承祚笑道,“来啊,赏贵妃两个厚蒲团,别跪多了跪出毛病。”
“……”宋璎珞觉得自己脸恐怕气的有点儿歪,但是当着宫人不能不给李承祚面子,只好咬牙切齿地谢主隆恩,决定以后多在民间尽心尽职地散布点儿“皇帝不能人道”的谣言。
皇帝驾临,灵兽苑的宫人再不敢躲懒,虽然“被凤凰玩耍致死”和“被皇帝因玩忽职守杖毙”都躲不过一死的倒霉下场,但是,被凤凰玩耍总有躲过一死的可能,至于皇帝那里——呵呵,刚才皇帝陛下连宫中唯一的贵妃都毫不留情的嘲讽了,可见他心情不好,聪明的此时才不会去找皇帝的晦气。
在宫人与宋贵妃莫名一致却异常坚决的坚持下,皇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移步灵兽苑后院儿的高台,这高台立于轩榭之后,足有七八丈高,乃是从前为皇亲国戚观看番邦进献的异兽表演所设,每朝皆有修整,因此虽然显得荒废,却仍然可用。
宋璎珞选择把李承祚安排在这高台上,自然是出于对他安全的考量——虽然宋大小姐想把皇帝“穿成串儿,烤一烤”的心思绝对不会比凤凰少,但是想到如今所流的泪都是自己当初选错主子时脑子里进过的水,宋贵妃就突然任劳任怨了一点儿——万一水流干净了,自己就否极泰来时来运转了呢?这也是未可知的不是。
除此之外,这个高台无意之中占了地利——从高台向下看,正好能瞧见凤凰那顶天立地而漆黑的笼子,影影绰绰还能瞧见凤凰那七彩璀璨,分外华美的尾巴尖儿。
宋璎珞如今代掌凤印协理内宫,后宫事物全归她管,待她忙前忙后地安置好李承祚,就见睿王明显也是得了消息,正从灵兽苑入口处匆匆而来,宋璎珞虽然还记着睿王的嘲讽之仇,愤世嫉俗地瞧了七王爷半天,还是觉得把这兄弟俩一勺烩了有点儿不太厚道,不说别的,一向看她不怎么顺眼的太后就要第一个跳出来吃了她。
宋贵妃秉持“不能让李家断子绝孙”的美好心愿,一把薅住了闷头向前的睿王,带着他一齐走向了后排非常角落的位置,堂而皇之的拿李承祚与一众宫人做了人r_ou_盾墙。
面对睿王明显“你该吃药了”的鄙视眼神儿,宋璎珞自觉挤出那点儿吓哭小孩儿笑容都已经算用尽了毕生修养。
“这是为你好。”宋璎珞自以为和蔼可亲,实际厚颜无耻道,“你皇兄正拉着我表哥叙家常,你现在过去是不是想被轰成煤渣?”
睿王瞬间觉得无言以对。
当皇帝就是这点儿好,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想耍x_ing子就耍x_ing子,自己不舒坦,别人骂娘也得想办法让他舒坦。
李承祚对宋璎珞在压迫之下做出的安排分外满意,眯着眼打量了前方的凤凰,一侧目就能看见风姿优雅的丞相,突然觉得岁月不算那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了。
……如果能把这牛鼻子老道一竿子支走就更好了。
子虚道长正对丞相笑开了一脸褶子,突然觉得背后一凉。
皇帝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了宋贵妃的良苦用心,当下准备给宋璎珞涨涨月例,会心一笑,一招手唤来了一旁捧着装有“雪玉”匣子的小太监,扭头儿对子虚道长道:“今儿个没有召集群臣,只怕此法万一不能奏效显得兴师动众,既然这法子是国师师父出的,有劳师父一试……哦没关系,没有外人,师父权当替朕分忧解难了。”
逆徒!子虚道长觉得自己坑蒙拐骗的一生唯一的缺点,就是收了李承祚这么个欺师灭祖的东西,然而当今皇帝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国师,奉承着把子虚道长架到了高处。
“高处不胜寒”、“无事献殷勤,非j-ian即盗”等等圣贤警句突然灌满了子虚道长的耳朵,子虚道长两眼一黑,没等拒绝之言出口,那装了如意的匣子已经不由分说的怼到了子虚道长的脸上——其实子虚道长压根儿没看清雪玉是圆是扁,否则他一定会推举更好的人选。
子虚道长无奈之下赶鸭子上架,只好亲自上场。
李承祚的理由其实是无可挑剔的,他对雪玉与凤凰的来历说的如此头头是道,可是知道来历是一回事儿,知道如何利用雪玉降服凤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子虚道长磨磨蹭蹭地把拂尘放下,慢腾腾地将雪玉从那盒子里拿出来,颤颤巍巍地走下刚刚才费力爬上来的高台,忍住一身转回去抱着李承祚大腿哭怂的零件儿,哆哆嗦嗦地靠近了那火烧火燎的活祖宗。
武当一派曾奉命看守凤凰多年,一直将其当做不传之秘,说起来,子虚道长已经算这人世间最了解凤凰的人了,可正是因为了解,才知道这是个如何六亲不认的凶禽。
眼下无路可走,子虚道长拿着那能被握在掌心雪玉如意,缓缓靠近关着凤凰的笼子。
凤凰刚刚单方面玩耍过孔雀夫妇,对周遭的活物兴趣缺缺,此时偃旗息鼓地窝在笼子中,用尖尖的鸟喙一下一下轻轻的梳理着自己浴火的羽毛。它的四周有如炙烤,蒸腾的热气扭曲了周遭的空间,袅袅透明的烟气盘旋而上,仿佛将时空都带回了上古传说之中的冰川火海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