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喜欢丞相+番外 作者:红尘晚陌(上)【完结】(7)

2019-02-16  作者|标签:红尘晚陌 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李承祚看裴文远不顺眼的原因,至今还是个谜。
  大抵看一个人不顺眼,就会觉得此人一无是处,更方便栽赃嫁祸,往他身上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李承祚这败家皇帝别的不会,信手扣大帽子的本领简直信手拈来。
  李承祚抽风耍赖是三天两头连绵不断的,这要是私下里,蒋溪竹早就甩下一句“臣告辞”就拂袖而去了,没个三五天绝对不上皇帝眼前去碍眼,可现在当着长辈,他装也得装出个粉饰太平的“忠孝两全”。
  “臣与裴少将军几年未见过了。”蒋溪竹面无表情道,“前线紧急,私交如何改变不了战局也决定不了输赢,臣更挂心辽东百姓与前线将士。”
  喜怒无常的皇帝不知被这段话里哪一句说顺了心,方才还一脸厉色的脸上缓缓平复,挤出了一个稍显吝啬的笑容,桃花眼里那随时准备找茬儿的意思却还没退,眯了眯眼睛,道:“爱卿辛苦,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有什么话,用过午膳再说也不迟。”
  蒋溪竹面色木然的坐下,再也不看他一眼,蒋丞相世家出身,举手投足都是君子之风,断然没有打嗝剔牙吧唧嘴的恶习,如此优雅又不声不响地吃饭,奉旨将“食不言寝不语”执行了个透彻,饭桌上的气氛沉默而尴尬地很。
  李承祚在这一片沉默里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得罪人了,摸了摸鼻子,屈尊纡贵地无声给蒋溪竹夹了一筷子菜。
  然而这祖宗什么时候伺候过人?他这一筷子夹得挺稳,时候却不好,还没到地界儿就跟蒋溪竹刚刚抬起的手碰到了一起,蒋溪竹全然没意识到李承祚的手是往自己的碗边儿拐,抬起的手根本没有要收的意思,因此实打实地撞了个准儿,那一筷子菜“啪嗒”整个儿掉到了桌子上,汁水四溅而后一马平川,估计扣都扣不起来。
  得,这一下子更尴尬了。
  蒋溪竹错愕地瞧瞧桌子上的残羹,又瞧瞧大尾巴狼装的挺像的李承祚,觉得这饭真是没法儿吃了。
  蒋溪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与皇上同桌用膳乃是恩赐,只是臣身体不适未免扫兴,还是容臣退下吧。”
  李承祚那双桃花眼看着他,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赌气发脾气的意思里居然还带了一点儿委屈,亮光在他眼里一闪一闪,偏就不说是挽留还是准行。
  蒋溪竹低头,狠了狠心,礼数周全地一拜,转身走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身后“啪”地一声,仿佛是谁扔了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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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闹出这么个不欢而散,蒋溪竹回房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那已经化成糖水儿的糖葫芦扔了。
  蒋溪竹打开窗,那萦绕了许久的味道终于在春寒里飘散了个干净。
  不想出去面对那混球儿跟自己添堵,蒋溪竹准备窝在书房里待着,反正府里定会千珍重万小心地恭送圣上回宫,到了时辰他去送一送。
  蒋丞相书房里堆满了圣人之言,每本儿讲的都是君子之道,蒋溪竹从小听着这些震耳发聩的论断长大,其实有些烦——本来也是,寻常人家公子二十几岁的年纪,沉稳有余,张弛有度已经嫌多。只不过他蒋溪竹官拜丞相,位高权重,必然不能以寻常青年论之,更他兼一向对自己要求严格,所以才博览群书以求人间正道,可到底是个心底仍有叛逆之心的年轻人,听多了大道理,也总觉得空洞。
  蒋溪竹走过那一排书架,在最尽头出抽出本明显更新的线装本,翻了两页,饶有意思的看了起来。
  这书名叫《凤凰楼》,不像时下流行的酸唧唧的话本子写些才子佳人不成规矩的私相授受,反而写朝堂,写官场,写征战,写家国,视角刁钻却真实,语言刻薄却生动,如今京城里,上至显贵下至百姓,无一不对此书颇为推崇,称奇为“古今第一奇书”。这种雅俗共赏的大作一般流传不久都会被官府禁个干净,更何况此书言辞犀利,被禁也许是迟早的事,此时民不举官不究,能多看一会儿是一会儿。
  《凤凰楼》的作者自称“三变居士”,据说是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但是从来没有谁见过此人真容,但是蒋溪竹觉得此人确实有才,纵然不能进士及第也是个才智超群的人物,他向来不以成败论英雄。
  说起来,这书还不是蒋溪竹买的——蒋丞相天天忙得很,托皇帝胡闹的福才能得这一时的悠闲,自然无暇去体察市井。
  这书是丰城侯嫡长女宋璎珞小姐来相府玩儿时落下的。
  按理说,侯爷家的嫡女,一代大家闺秀,是绝对不被允许看外面这些闲七杂八的“荒唐言”,然而宋小姐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她那火爆脾气全然承袭了侯府武将那一丝血脉,浑身上下的气质中悬挂着鲁智深一般的明媚忧愁,别说她只是看个市井杂言,就算她想看活春宫都能扛上大刀逼人去现演。
  能让宋小姐前来相府做客还念念不忘的奇书,想来堪称绝唱,落下了定然抓耳挠腮,不过一本书拿来换去太麻烦,宋小姐十分豪爽,转脸就差遣丫鬟又去买了一本儿,这一本儿就落到了蒋溪竹手上。
  李承祚暗搓搓地摸到蒋溪竹书房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君子如玉的丞相在书房内低眉看书的情景。
  书卷多情似故人,只是快意易尽。
  蒋丞相的窗外是梨花微茫的春y-in院落,柳絮风轻而过掀动轻纱的帘影,琴未抚,棋未收,碧溪影里的春寒漠漠。
  蒋溪竹微微蹙眉,看书看得浑而不顾周然,他身材消瘦,眉眼温和,在这静谧如画的后府中端方而坐,坐出了一身不含红尘的萧疏。
  李承祚在窗外微微一笑,一双桃花眼浑似新月而弯,刚探过身去,却恍惚看到了线本封页上龙飞凤舞的提名字,乃是“凤凰楼”,神色贫乏地愣了一愣,又陡然笑出了声来。


第7章
  蒋溪竹被他这一笑笑得警醒,猝然抬起头来,与那双桃花眼相对,平白生出了几分羞色,等到想起自己看的是什么,这羞色更甚,简直避无可避。
  没等蒋溪竹欲盖弥彰,方才还在屋外的皇帝已经身形诡秘地飘进了屋来。
  “凤凰楼。”他笑道,“原以为只有老七那等不务正业又心比天高的小孩儿才会看这种东西,没想到你也有此爱好。”
  蒋溪竹:“……”
  恶人先告状的本事恐怕已经融入了皇帝那无上尊贵的骨血,作为一个十几岁开始就享誉京城的“不学无术”的标杆儿,蒋丞相实在想象不出他是怎么有脸控诉别人不务正业的。
  更何况,一眼就看穿此书为何的皇帝,恐怕也是个书迷。
  这真是乌鸦嫌猪黑。
  李承祚没去感知丞相内心的诽谤,伸手从蒋溪竹手里抽出了那本《凤凰楼》翻到了封面,“三变居士”这一行小字与“凤凰楼”三字出于一手,相比之下,一勾一画却细如蚊蝇,在深蓝的封纸上显得秀气而扭捏,仿佛想挣扎着昭告天下自己的与众不同,又不甘心地屈居于他人笔墨之下。
  “一变乾坤,二变清浊,三变人心,此为三变。”李承祚笑笑,“传言这作者是个落魄书生,成日不想如何考取功名,偏偏点灯耗油费尽心力地去写这些真真假假的东西,妄想用凌驾于朝廷的势力去改变如今,本来写也就写了,不巧流传出去,让自己出了个大名,还被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穷酸奉为的奇书——要朕说,国子监那一帮腐儒们虽然叽叽歪歪,但还是真不瞎……唔,他的文采还是有的,抱负也还是远大的,只可惜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坐在四处漏风的屋里就想着惊天动地,哪有这样的好事,这样的人若是能连中三元封侯拜相,朕父皇留下的江山恐怕就被他南柯一梦忽悠干净了。”
  没想到这大字看不进去半个的败家皇帝知道的还挺多,不仅如此,以他那游手好闲的x_ing子,竟然没把这白日梦做大了的“三变居士”引为知己,反而评价如此之低。
  蒋溪竹不动声色地将书抽回来放回架上:“不能这么说,臣倒以为此人的确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只可惜,外物给他的束缚太多,在朝不得为官吏,在野不得为豪杰,世道与家世皆为枷锁,所以他才寄希望于虚幻——就像他书里写的,建立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合纵南北,连横东西,最终于乱世之中扫平天下的凤凰楼……别的不提,只这一点我觉得此人颇有想法,此设想若有成真日,必是国之利器,他年如有相见日,臣倒是想好好与他聊聊。”
  李承祚的表情顿时有点儿复杂,然而蒋溪竹正低头收拾手中杂物,根本没看见皇帝的脸色,等他转过来时,皇帝已经擅自恢复成了吊儿郎当的混账:“一个穷酸书生有什么好见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挑,写几笔酸唧唧的字就像成了大虞的国之栋梁,你是朕左膀右臂一样的丞相,若是连你都收拾不了先帝留下的这还不算破烂的山河,什么酸书生或者是什么少将军也都一样没这个本事。”
  他三拐两拐、夹枪带棒,指桑骂槐地把话头又转回了裴文远身上,蒋丞相被这胡搅蛮缠的皇帝说的七窍生烟,对他这一句话就让人怒发冲冠的实力也是服气。
  蒋丞相实在懒得跟他吵,干脆装没听到。
  李承祚一袭绛紫色华服锦衣,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镶金边儿的折扇装模作样的摇,腰间玉坠挂饰随着他的动作滴里当啷地相撞,这幅形象,换个人换张脸,镶一口金牙就是活脱儿的流氓。
  然而凤子龙孙的皇帝眉目清朗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像是勾勒了千山万水之中尽与不尽的是非曲直,他一年到头难得有一时半刻的正经形容,可一旦正经下来,就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傲之气——那是天地万物皆为之俯首的帝王之息。
  然而这幅正经的模样还没等让蒋溪竹觉得错愕,没维持多久就破了功——李承祚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帅不过半盏茶”,身上那一丝龙气随着他张嘴说话全部如狗熊掰下来的棒子一样扔进了烂苞米地:“怎么,朕还以为你比较欣赏那和你青梅竹马的小地痞,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把写话本儿的民间杂耍看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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