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叶修到底选择了先去蓝雨——并不是因为那两人要求的见面,而是因为后来又和他们的父亲以及各位长老商议过后得出的统一结论,天降城如今摆明了参与其中,那么这就是一场能够席卷九州大陆所有门派主城的y-in谋,他们必须要首先提醒各大主城做好防范并且提早的想出应对办法。
包子的状况近些日子并不太好,可能是上次被叶修直接唤醒,这些日子时常处于昏睡当中,因此也就一直陪着苏沐橙留在了凌云城。
因为情况紧急叶修并没有给黄少天他们去信,只顶着这张脸上了蓝雨的山门,他的面具早就不知扔到了哪里去,当然,往后也不再需要那张面具了。凭着这张脸完全不需要递拜帖,一路放行到了会客的大厅,不过他倒是很明显的感觉到了蓝雨巡逻防御方面的加强,一路上的弟子查探变得十分密集。
他刚到了会客大厅不一会喻文州和黄少天便先后脚来了,喻文州还好,黄少天却是完全一副慌张的担心样子,上前来将他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遍,“听说你受伤了,什么东西能伤到你?是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这都好了,”叶修任他看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放心,放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回到天降城我们便感觉天谕殿整个被震碎,后面便晓得了苏沐秋的事,紧接着就传出了你盗取秘籍血煞追杀令直接传到了山门,连你的却邪都被他们扣下了,怎的如此狼狈?”三人这会已经坐下,结界已经升了起来,说话也是不怕的,喻文州对这些事丝毫没有避讳的说出来反倒表现出了他对叶修的信任程度。
“这正是我这次来要和你们说的。”叶修将嘉世和苏沐秋的事情和他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又给出了他和张新杰王杰希的分析,当然,依旧是省略了他和王杰希的事。
“所以一直对我们说的劫难差不离就是这个了么?那也就是说天降城现在这个德x_ing明显就是和那个天魔,嗯,沆瀣一气了是吧?话说到这个……”黄少天又犹豫了一下“陶轩是确定已经被夺舍,现今是死了么?”
叶修眼睛看着地板沉默了一下,“是,这些外界的天魔都是靠夺舍来获取身体,若是修为不高应该是一击得逞,但若是修为高些怕就是长年累月的侵蚀,如果我早发现……”他说到这摇了摇头“算了,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阻挡他们的下一步。”
“这些东西都会扩散是吗?”喻文州手里握了一把折扇,他思考的时候就用扇柄轻轻敲着手心“只是他们用什么方式扩散呢?你刚刚说霸图那边已经开始有人被夺舍了,嗯?”
叶修点点头“他们用某种不知名的方式繁衍,具体是什么我却不晓得,但就看嘉世来说,现今整个城中弟子已经不算……”他说到这顿了一下,但很快又平静的说了下去“已经都不算是活着了,全部是天魔的子民。至于霸图,我们也是聊天当中不小心说到了这,你们也知道张新杰这个人,总是事无巨细的。”
喻文州和黄少天点点头,显然十分明白这人的x_ing子。
“但我就是很奇怪霸图怎么会有……”喻文州说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大步走出会客厅到门外吩咐了几句才又回来,见两人正疑惑的看着他便解释道“张新杰见到你的时候已经见到了那些被夺舍的弟子,同时霸图也受到了天降城的盘查,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认为是天降城的人趁着搜查将这所谓的污染源带入了霸图。”
叶修立即就意识到了喻文州说的有道理,通过普通百姓传染的机会几近于零,那些人也接触不到那些城中核心弟子,唯有通过这种方法,唯有通过这种方法,叶修闭了闭眼“算到如今微Cao霸图到底都做了防范,如今你们这也放下心,我一会再与雷霆、烟雨和轮回这几座城传个信,他们应该会选择这些与我们,不,与我有最先关系的城开始,并且这些门派也都是百城里的顶尖门派,想来这些大城都人心惶惶便再没有更有威慑力的事了。”同聪明人说话到底省事,叶修很快闻弦歌而知雅意,迅速推理出他们的目的方向。
“但事实上就算我们知道了也没办法全面防止。
你们可以想象得到,几万年来稳坐第一大城的天降作为修仙氏族的领导者已经根深蒂固了,正巧这时又出了你这样的事,他们替天行道简直是最正义不过。天降城在所有人眼里正是堪当大城职责,借由你做众矢之的然后不扩侵略扩张,直到将那些大城一个一个取代,我们能做什么?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在初现端倪的阶段,毫不意外的,若是我们今天和大众说现今天降城会造成我们所有人的劫难,那么明天可能整个九州的人都会一人一把剑戳死我们。”黄少天快速的说。
“所以现在我们做的只有管好自己,然后通知与我们有私交的大城,现在那些偏远的小城应该不会作为目标,这只能一赌”喻文州摇了摇头“但就算如此我们现今和他们说要防天降太可疑了,只能以别的方式让他们多加防范。”他说到这挑了一下嘴角“若不是我们处于被动的一方他们却在暗中占取了绝对的主动,我都要替他们这些做决策的人叫好,堪称万无一失,让我们哑巴吃黄连,真是一步好棋。”
三人再商量了一会便到了晚饭时间,叶修已经向那几个大城传了信去,他又给苏沐橙传了信说明情况让她分别又分别向烟雨和雷霆以私交发了一封信,轮回那边怕是还要他再亲自去一回,但黄少天将他那只在速度上得天独厚的鸟贡献了出来想来比他亲自去还要快些,倒也不急这一天。
喻文州早早为他准备好了客房,今夜少不得是要留宿一夜的。
黄少天和喻文州看起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转换那场上古劫难如今已经开始蔓延在他们身边的事,晚饭之时连黄少天那种从不冷场的人话都没说几句,饭后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各自回房了。
天气变的更冷了,苍鸾峰山高风急,叶修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那些利刃一般的风割过树枝的声音,白天喻文州说话说的坦荡直白,不,也不光是喻文州,是从陶轩开始的好多人都一步一步的让叶修正逐渐失去他对那人的信心,他此刻一面在反复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的,一面又在理智冷静的分析那些将那人推向绝路的蛛丝马迹,在床上躺了一会只觉着更加心烦,辗转良久最后仍是起身披了衣服推开了房门。
苍鸾峰是个很美的地方,瀑布飞流几千尺,山下峡谷若是世外桃源,山顶冻雪寒冰宛若刀锋,美的既凌厉,又磅礴。
叶修沿着小路走出去,山里的夜总是很静,那一片弟子房里的烛光也都灭了,只能隐隐听到远处的水流声。他走得漫无目的,不知怎的就拐进了一片亭台花园。
花园里的花都是谢了的,十二月份的天气里这些植物都只剩下了瑟缩的枝干,光秃秃的,颇有些欢宴一场之后全部散了的悲凉。
往深里走竟然有一处石台,台子上端端正正的放了一把琴,叶修随手抹一把琴声便叮咚的流淌出来,这是名琴九霄环佩,也不知是哪个粗人将它放在这暴殄天物,也不知是哪个妙人将它放在这与客共赏。
叶修坐在了石凳之上,他与琴上的造诣就只是一般——小时候在家学过些,叶秋比他学得好多了,但还是会那么几首,那时候学来哄他母亲玩的。
他本来以为那些许久不曾练的东西都忘光了,但此刻面对着这张琴,手一搭上琴弦他的手指自然的便动作了起来——他甚至想不起这首曲子的名字,只觉着这满腔的情意都倾泻在了指尖上,只觉着再不发泄出来整个人就要被折磨致死。
一直席卷的风终于停了,纷扬的雪自天而降,落在他黛色的衣襟上,落在他披散的发丝上,落在他微卷的睫毛上,落在他跳动的指尖上。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整片天地都仿佛只有无尽的雪,雪,雪,而只有远处一人高坐石台独自奏琴,天地之大仿佛只有他一人,宇宙洪荒仿佛只有他亘古至今。他的琴声里带着悲痛难过,但偏偏又将这悲痛难过奏的大气磅礴。
喻文州拨开一束挂了雪的梅花时,就看见了这样的场景。
他面上露了一个笑,终于能够坦荡的承认,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在今日进了会客厅看到叶修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人身上最后的一丝软弱也消失,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人。这本该是他期盼着的,但为什么又觉着很难过呢?
他发了一会呆,想到几个月之前和张新杰与黄少天在望仙节时的谈话,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他说叶修像个孩子一样足够漂亮但不够饱满的时候黄少天应道,我却觉着他一生这样就好,做个骄矜厉害的孩子,须知人若是想长大总要经历许多难过的事,而我不希望他难过。
说实话,喻文州当时虽然没说话但他是心里觉着嗤之以鼻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只觉着哪有人会一生平安喜乐呢,人总是要经历过难过才能长大,然而在如今看到叶修稳坐着半靠在椅背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就开始痛了。
在爱上这样一个无坚不摧的叶修的时候,喻文州就开始为他心痛了,他终于明白了那时候黄少天说话时的感受,原来真正喜欢一个人竟是……这样的感觉么?
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便不会在希望他变得更完美,只希望他能不受任何苦难,不会伤心难过,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