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终 作者:玖拾陆(六)【完结】(62)
话是如此说,甄氏情绪却不高,便让锦蕊退下了。
锦蕊回了前街,进了薛家大门,从启着的窗户里,瞧见了薛瓶儿。
薛瓶儿也望了过来,见是她回来了,弯着眼睛笑了。
“爹娘呢?阿宝呢?”锦蕊进了屋子里,问道。
“爹去做活了,娘去街上买菜了,阿宝……”薛瓶儿顿了顿,怯怯看了锦蕊一眼,晓得瞒着也不是办法,道,“阿宝去学功夫了。”
锦蕊的心一沉,按了按眉心。
她原本以为薛宝在吃苦一事上没有长x_ing,半个月一个月就不耐烦了,但这一次,似是她猜错了。
“阿宝练的怎么样?娘怎么说的?”锦蕊是担心的,怕薛宝受罪,怕薛四家的为此恼了。
薛瓶儿扑哧笑了,靠在锦蕊肩膀上,道:“阿宝是瞒着我们去的,有一回回来,身上带着伤,叫娘看见了。
娘以为又有人胡说八道,阿宝与人争执吃亏了,提着刀子要去报仇,阿宝才说了实话,说是在跟着侯爷身边的亲随学功夫。
娘起先不肯答应他,说他遭那个罪做什么,爹也不舍得。”
薛瓶儿说到这里,笑意渐渐少了,多了几分沉重:“还是阿宝自己说的,说以后家里要靠他,他说不过去别人,要是还打不过别人,还怎么护着姐姐们,等他挥拳头比别人都厉害了,就没人敢来欺负人了……
娘那时候都哭了,哭完了也就答应了,还说让阿宝送拜师礼的,阿宝说真要拜师,人家就不教了,娘才作罢。
姐,阿宝瘦了呢,也黑了些,我看着都心疼,要不是因为我,阿宝也不用这样。
娘是铁了心让他继续练了,说男人就要有担当,敢出头,不能跟爹那样,总做老好人,回头只会被人欺负,她现在每天变着法子给阿宝做吃的,这不是又上街去买了嘛……”
说到了后头,薛瓶儿的声音里添了些哭意,她吸了吸鼻子,闷闷的。
锦蕊也难过,玉不琢不成器之类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但她在得到消息之前,从没想过她家阿宝有一天也要琢一琢。
“瓶儿,”锦蕊清了清嗓子,“你看,阿宝那么努力,你也不能辜负了他那份心,你要高高兴兴的,我和阿宝才高兴。”
薛瓶儿应了一声:“我懂的,我不会犯糊涂的。”
她不是不知道好歹的,她只有比从前更好,才能对得起一家子人。
锦蕊没等薛四家的回来,她还要回府做事的。
没想到,走到东街上时,迎面就遇见了薛宝和疏影。
薛宝乐呵呵叫了一声“姐”。
锦蕊看他,如薛瓶儿所言,薛宝瘦了,但也结实了些,露出来的手背上有两道红色的口子,不晓得是被什么划开的。
知道薛宝的决心,锦蕊也不会拖他后腿,挤出笑容与他道:“学了就好好学,回家多吃些好的,长个头,也长力气。”
薛宝猛一阵点头,与疏影告辞,就回前街去了。
锦蕊朝疏影道谢,疏影微微颔首,道:“薛宝练得还不错。”
疏影是个有分寸的,不会敷衍薛宝,也不至于拔苗助长。
锦蕊回府去了,疏影抬头往上方看,就见鸣柳坐在沿街的雅间窗边,一面冲他笑,一面往嘴里扔着花生米。
疏影上楼,入了雅间,倒了一盏茶,不疾不徐饮了。
鸣柳关上了窗户,在桌边坐下,叹道:“那小胖子被你折腾了一个多月,竟然还有毅力?”
“薛宝没那么娇气。”疏影答道。
鸣柳忍俊不禁,真不娇气,能到十几岁了还那么白白胖胖的?是疏影没下狠劲去收拾吧?
疏影不管鸣柳在想什么,问道:“爷什么时候来?”
“我过来的时候,爷才刚刚进宫,我估摸着没一两个时辰过不来,”鸣柳又抓了一把花生米,一面嚼,一面道,“我听说你娘挺喜欢小胖子的?”
疏影挑眉,支着下巴看鸣柳,示意他有话直说。
鸣柳也不绕弯了,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啊,你娘好说歹说让我来当说客的,她老人家说了,让你娶媳妇娶媳妇娶媳妇!她唠不动你,就来找我娘,我被我娘收拾还不够,再加一个你娘,我能怎么办?求你帮帮忙,赶紧娶媳妇!”
疏影不说话了,这事情他理亏,还能怎么说。
鸣柳啧了一声,建议道:“要我说啊,不如就锦蕊吧,反正你娘喜欢小胖子,小胖子也总跟着你。薛家那儿都知根知底的,又是夫人身边的。”
疏影捏着一颗花生米往鸣柳脑袋上砸:“这是打算把夫人的墙角都挖干净了?别胡说八道了,传出去坏了别人名声。”
“夫人许是乐见其成?”鸣柳躲开了,又道,“云栖和他媳妇的事儿,不就是夫人点头答应的?”
疏影沉默了,半晌,又饮了一盏茶,才道:“不一样的,锦蕊姑娘和云栖媳妇是不一样的。”
第709章 抄经
到底不一样在哪儿,疏影没解释,鸣柳就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薛家的事情,疏影都是听薛宝说的,当初为了打动他,让他教他功夫,薛宝没少说家里的事情来打动人,翻来覆去就是大姐不容易二姐倒霉,为了让二姐归家,大姐又要攒好几年的银子。
疏影的娘也是个停不住嘴的,问了薛宝不少,回头就来跟疏影说,薛家的姑娘是不容易。
疏影听得多了,大致也就明白了,他有些佩服锦蕊,不是每一个姑娘都想锦蕊这样有魄力。
可也就是佩服而已。
鸣柳胡说的事儿,他压根没起过念头,他要跟着穆连潇去战场的,尤其是现今西南乱着,这个时候娶媳妇,不是害了人嘛。
疏影不吭声了,鸣柳也安静了,他在琢磨疏影的话。
不一样?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最不一样的,是云栖对着锦灵一见钟情,追着求着要娶回家,而疏影对锦蕊没那等心思吧。
夫人身边的丫鬟里,他们几个最熟悉的也就是锦蕊了,尤其是在岭东的时候,经常打交道,如果会动心,大概早成了。
鸣柳轻咳了一声,道:“话又说回来,不能因为云栖跟他媳妇黏黏糊糊的,就指望也找个能黏黏糊糊的,多少夫妻,不是媒婆一张嘴就成了的?你要觉得锦蕊姑娘不行,就让你娘从媒婆那儿挑一个,赶紧成了,省得我来当说客。”
疏影嗤笑一声,语气里全然不认同:“我要是成亲了,你还能逍遥自在?你娘可比我娘厉害多了,到时候不管你点头不点头,直接就把大礼给过了。”
鸣柳一下子就哑声了。
一直等到了一更天,穆连潇才匆匆过来。
他这几日忙碌,饶是体力好,脸上也有些疲态,低声吩咐了几句,又安排好了事情,这才起身回府。
刚进府没多久,韶熙园里就得了信了,杜云萝便让人留了门等着。
穆连潇先去了柏节堂。
吴老太君还未歇下,见他来了,笑着道:“今儿个延哥儿亲手包了两粽子给我。”
“他总念着您,”穆连潇也跟着笑了,陪着吴老太君说了一会儿话,犹豫着道,“之前二哥寻我,说他想尽快去西南。”
吴老太君的眉头微微一皱:“圣上那儿怎么安排的?”
穆连潇低声道:“暂时还没增兵,但估摸着也就这几个月。”
吴老太君闭着眼,沉吟道:“原本就该去的,连诚若能去,就让他去吧。”
穆连潇从柏节堂里退出来,五月的风吹在脸上,不冷,反倒是有些粘,其实,岂止是穆连诚,他也是要去的,想去的。
韶熙园里,除了东稍间里点了灯,几乎都已经暗了下去,但就是那么一点昏黄灯光,让他整个人都暖极了。
他有两天没回来了,迎接他的依旧是杜云萝灿然的笑容。
夜深人静,院子里已然能够听见些许夏虫的鸣叫,不吵人。
穆连潇箍着杜云萝的,闭着眼睛,半睡半醒。
他这两日几乎没怎么睡过,便是娇妻在侧,也没什么旖旎心思,萦绕心尖的唯有踏实和安稳。
只要她在,那就什么都好,都放心了。
杜云萝也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的睡姿一直就没好过,除了十月怀胎,挺着那两个小东西动弹不得的时候,她的睡相就没老实过。
这会儿也是手脚都扒拉在穆连潇身上,还觉得不够舒坦,又往他怀里钻,寻了个满意的位子,才沉沉睡了。
五月间,蜀地的军情急报不时送去京城。
杜云萝从穆连潇那儿听说了一些,两军互有胜负,还胶着的。
不过两人都心知肚明,圣上所谓的打西南的异族,其实真正想动的是蜀地的世家,尤其是像刘家那样的已然和昌平伯勾结在一起的世家。
御书房里热闹,瑞王府y-in沉沉的。
南妍县主自然不会出入瑞王的书房,她连李栾的书房都极少过去,从他们父子的神色里,多少能猜到一些情况。
李栾在南妍县主跟前掩饰得不错,不管外头如何,那些情绪,他是不肯带到妻女跟前的。
只可惜,南妍是个知情人,又很了解李栾,才能从他的面上窥得一二。
李栾忙碌,南妍倒是空闲。
想着下个月的六月十九观音大士成道日,她备了笔墨,认真抄些经文,等过些日子交给皇太后,送去国宁寺供奉。
经文和檀香,能让南妍的心静下来。
她是个一根筋的x_ing子,认定了的事情,哪怕是死路,也会一条路走到黑。
她知道,是她把蜀地世家出卖了,她在断瑞王的臂膀。
若消息走漏了,李栾跟前,别说是这几年的恩情不存,往后的生活可想而知,但南妍还是选择搏一把。
这就是人心,她的心大了,她不愿意让李栾弑父。
也不知道这一场战事什么时候结束。
不,应该说,在永安二十七年,皇太后薨逝之前,能打成什么样子……
熬吧,多少人都等着结果呢。
不止是南妍县主在抄经文,杜云萝也在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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