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顾谌岭眉间微蹙,沉吟道:“我知道了。”
云湘脑海里还回想着刚才的情形,黑漆漆的像一部电影场景,又偷偷多看了他几眼。
顾谌岭察觉到她的奇怪,班上的同学都安静下来复习试卷,他不得不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了?”
“啊,没事。”云湘飞快地转过身去,她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她当然知道两个男生恋爱是怎么一回事,想起那天顾阿姨聊到抱孙子时抑制不住的喜悦,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变故。
周五下午考完综合,顾谌岭便和莫祁一起赶到了医院。
顾n_ain_ai一直住在乡下,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想到前几天吃饭的时候突然晕倒,把顾老爷子也吓得不行,赶紧给顾爸打电话,送来检查后医生说是脑源x_ing晕厥,现已无大碍,不过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诊断。
顾谌岭替老人掖了掖被角,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顾n_ain_ai在医院待了几天,住得也烦了,现在孙子跑来看她自然高兴,拉着两个小孩的手闲闲碎碎地唠叨。
晚上顾母从外面叫了饭,吃过后又陪着坐了一小会儿,就叫孩子们打车回去。接下来面临假期补课,让他们趁有时间好好放松自己,还特意叮嘱莫祁这两天就住在顾家,学校饭菜不比家里,她让家中的阿姨给他们做点有营养的补补身体。
顾父加班还没回来,云湘又和同学聚餐去了,到家里除了阿姨就只有他们俩人。顾谌岭让莫祁先上去洗澡,自己动起手来,拿了两盒牛n_ai倒在锅里开小火熨煮,接着烤了两片小面包,外焦里嫩的,有浓浓地黄油香味在弥漫。
端上去的时候莫祁刚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看见他准备的牛n_ai,盘子里还放着面包片,问道:“不是才吃过吗?”
顾谌岭把东西放在书桌上,招呼他他坐在床头,从浴室里拿出吹风机给他吹头发:“先把头发吹干,不然会头疼。”
莫祁听话地坐下,他感觉到有指尖从他发根里贴了上来,随着温热的风一下一下在他头皮上游走,撩拨头发的动作细致轻盈,连吹在头上的风,似乎也是温柔的。
莫祁的头发很软,顾谌岭心想,和他的嘴唇一样软,不长的刘海贴在额头,整个人看起来很温顺。
他觉得莫祁比刚开始认识那会儿要强大许多了,也不再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也许是十几年来所有经历的都被时光沉淀下来,正一点一滴积成了逐渐坚实的堡垒,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存在,才让莫祁有所改变。
这样想着顾谌岭便有些心潮涌动,头发很快吹干了,明明就坐在床头,他却一把横抱起莫祁放在床中央,放下之前还用手掂了掂,一本正经地量度:“重了点。”
莫祁只看着他,也不说话。不知道是被浴室里的水汽蒸过的原因,还是因为顾谌岭那样抱他的动作,脸上是一片白里透红。
顾谌岭俯身上去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与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深吻。睡袍比那晚一层层的衣物要方便得多,因为这个姿势胸前衣襟已经半敞开来,露出雪白的胸膛。
低头闻了一下,是属于沐浴露的清香味道。他定了定神,柔声问道:“我想亲亲你的身体,可以吗?”
他上次承诺会征求莫祁的意愿。
莫祁的脸更红了。小声说了句“不要问”,接着难堪地点点头,遇上顾谌岭,他就不懂得怎么拒绝了。顾谌岭会用舌尖轻轻吮`吸他的,虽然很羞耻,但他确实觉得亲吻其实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顾谌岭不再忍耐,不过他的手刚从领口伸进去,就被门外一道声音打断——
“你们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无所畏惧,好歹也关上门好吧。”
是云湘回来了。
……
三个人坐在客厅,气氛像领导会晤一样严肃,顾谌岭对她表现出的淡定表示怀疑,云湘骄傲地把那晚在学校cao场上看见的一切都描述给他们听,两个人这才知道云湘是第二次撞见他们亲热。
顾谌岭下意识去看莫祁,发现他抿着嘴脸色不太好,从楼上下来至今没说过一句话。想去牵他的手却被躲开,心蓦地一沉。
云湘继续说她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捅出去,让他们不必担心,还顺便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她爸妈在这边的房子已经办妥,过年之前就会搬出去。
她是个爽快的姑娘,顾谌岭信得过,并让她有空随时过来玩。目送她上了楼关好房门,他才再次去牵莫祁的手,幸好这一次没有躲开,牢牢实实握在手里。
“你在害怕。”他能感觉到莫祁的手心一片冰凉。
莫祁确实在害怕,这种害怕和顾谌岭在他身上抚摸而产生的感觉不一样,如果说当时是害羞,那现在更多的是窘迫,是难堪,是慌乱。
艰难地把手从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他不敢去看顾谌岭的眼睛。
这个动作如同给了顾谌岭当头一木奉,愣愣问:“什么意思?”
“顾谌岭,我想……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了?”
“什么意思?”顾谌岭又问了一遍,突如其来的话让他大脑变得迟钝。到底是不要像现在这样不分场合的亲密?还是再也不要和他一起走下去?
他是真的不懂,事情根本不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莫祁张了张嘴,他想说今天是云湘可能没什么,可换成你妈妈,你爸爸,甚至那些同学,也许都不会这么轻易收尾。
他甚至不敢想象今天站在门外的是顾谌岭爸妈或者任何一人,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再有人叫他好听的“祁祁”,不会再有温暖的家的感觉供他贪图,他们会用厌恶和失望的眼神看他,会把叫“莫祁”的这个人区别开来。而他和顾谌岭,会走到不论是恋人还是朋友都无法再继续下去的地步,到了那时候,他只有逃得远远的,等躲在暗处了,才有资格偷偷瞧上这个人一眼。
如果他结束现在所拥有的,是不是就不会失去这些?
莫祁低着头,他无法回答。说出刚刚那个问题已经花了他太多力气。
突然间顾谌岭有些讨厌这么沉默寡言的莫祁,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捏成拳头,他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不了解我,我还不了解你吗?”
他说话时喉咙干涩又低哑,认命般地上前轻轻拥住他:“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莫祁,你要学会把这些说出来,都说给我听,不管遇见什么我们都一起面对,一起把它跨过去,好吗?别总想着退缩,总想着把我甩开,那样我也会很难过的,好不好?”
莫祁垂着的眼睫毛轻轻一颤,他想起顾谌岭偷亲他的那次,他也像今天这样为了避免自己无法面对这一家人,而试图倒退,试图挽救与掩藏。
好像这是第二次了,每一次都是顾谌岭朝他多走一步。
挣开怀抱抬头对上顾谌岭的眼睛,那双好看的眼眸里此时装满了乞求与痛楚。
他的心也跟着被刺了一下,却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好,一起。”
他们承诺会一起面对,却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而真当洪水淹没过来,他还是没能和顾谌岭肩并着肩勇往直前。
莫祁啊,永远是个胆小鬼。
第19章
莫祁对自己母亲的记忆很少,除了那张被磨损得泛黄的老照片,就是从n_ain_ai那儿听来的旧故事。如何和莫占全相识,恋爱,到结婚,再到两看生厌,抛家弃子地离开。
“那个女人狠心得很呐,生了你又不养你,一个甩眼就跟别人跑了。”小小的莫祁总会听到n_ain_ai这样念叨,语气拖得老长老长:“造孽啊。”
造什么孽呢?
上小学的时候,有天早晨一位同学分享一块n_ai香浓郁的饼干给他,仰着头骄傲地说“这是我妈妈做的”,他放到嘴里涩涩地舔了一口,那一刻他就想着,原来妈妈的味道是很香很甜的。
开家长会时,他偷偷瞧了一眼那位同学的妈妈,没有他手中照片上的年轻女人漂亮,但他认为很美。
渐渐有了母亲这个概念,是在去顾谌岭家的那天起。
女主人亲切温和地称呼他为“祁祁”,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其实很好听。他吃了最美味的小饼干,吃了特意准备他喜欢的食物,又让他有了新的喜欢的食物。甚至后来在那个家里还有一间属于他的卧室,卧室里的水蓝色墙壁和窗帘,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这家人也是他心里最想要喜欢的人。
所以当那个所谓的叔叔来找他,并且说“我是为你妈妈而来”的时候,他的反应完全是茫然的。
他们坐在学校对面的一间咖啡厅,男人自作主张给他点了杯可可,莫祁觉得苦,只喝了一口便没再碰过。
男人说:“她到了这个年纪,又生了病,这么多年一直心存愧疚。她知道你恨她,还是想看看你。”
莫祁有点坐不下去,说:“对不起,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男人似乎对他的淡然反应有些不满,低吼出声:“莫祁,你妈妈日子不多了,难道你一点都不难过吗?”
莫祁倏而站起身,说了今天这场见面的第二句话:“她是谁,我为什么要难过?更不会…恨她。”
晚上散步的时候顾谌岭问他中午怎么没人影,莫祁考虑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他实话,最终只说是帮室友去外面买东西。无关紧要的事,没必要说出来让顾谌岭白白担心。
后面有同学跑步过来,顾谌岭把人往里面带了带,免得挡路:“对了,云湘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