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给我的答案是什么呢?”
莫祁一直垂着头,他能感觉到头顶上炙热的视线,与外面的簌簌大雪相差甚远,答案吗?
他想问顾谌岭,如果我说不,你会不会难过?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视线稍稍一转就能看到顾谌岭垂在一侧颤抖的手,尚未拆封的手套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用力得骨节都泛白了。
莫祁没有回答他,盯着那双手看了好一会儿,才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房间,留身后的人愣在原地。
屋子潮s-hiy-in冷,顾谌岭的心随着他转身的动作瞬间凉了下来,冷风吹得他脸色苍白,身体僵硬得一步也挪不动。
早该预料到的,还义正严辞地说什么要坦然接受,然而当真正事到临头,还是会止不住难过,真是口是心非。
他想装作做若无其事,却始终无法咧嘴大笑。莫祁从卧室里一出来,就看见顾谌岭眼底的痛楚,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心尖还是莫名被刺了刺。
走过去把刚才去屋里拿的东西掏出来,脸色发热,耳根子也有些绯红,朝对面的人小声地说:“我还买了这个。”
顾谌岭低头一看,是一副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手套,只不过尺码小一个号。
“莫祁,你……”他脑海还处于一片空白之中,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相比之下莫祁就要冷静许多,“我没找到比这个更合适的。”
尽管他表现得很镇静,顾谌岭却没有错过他不自然的脸色,迟钝的大脑高速运转,猛然间忽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这是…买的情侣款?”
听到“情侣”两个字,莫祁别过脸,忸怩地点点头。
顾谌岭一颗心蹭到嗓子眼,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一遍又一遍地急切确认着:“所以这是你的回应吗?莫祁,你的答案是'是',对不对?”
莫祁对上他的眼,黑眸里仿佛有星星在闪动,这是他见过顾谌岭最生动的模样。
心里跳得有些快,说:“是。”
下一秒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谌岭的心荡漾得快要飞起来。他埋了几年的心思不小心暴露在阳光下,现在竟然出奇地开了花。
视线里窗外大雪弥漫,莫祁的下巴抵在他肩膀。隔着厚重的棉衣,他好像感受到了对方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与他的交织在一起。最终迟疑地伸手圈住顾谌岭的脖子,两个人紧紧拥在一处。
......
这天下午他们哪里也没去,就在屋里静静坐着。顾谌岭还有些晕晕乎乎,他们看了会儿电视,聊了会儿天,几乎和以前的状态相差无几,但他们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期间顾母打来电话,说已经订好餐厅,特意又叮嘱他带着莫祁过来吃晚饭,这一次顾谌岭没有含糊,直接回答她:“知道了,他会来的。”
他戴上一只手套,打开相机,五指张开放在镜头下,对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拍了一张,是黑与白的定格。
在后来的日子里,顾谌岭会收到很多来自爱人的礼物,却没有哪一件能比这副手套更让他爱不释手,用了一辈子,即使在别人眼中又丑又旧,他也不舍得丢。
晚上打车到餐厅楼下,顾谌岭收好伞,拍了拍莫祁的衣袖和肩膀,帮他抖落身上飘粘的雪花,揽着他一起走进去。
这些动作自然得一气呵成,像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不同的是现在它们都被赋予恋人间的情感色彩,所有该有的不该有的心绪,都应另当别论。
就像在中午那个确定关系的拥抱之前,顾谌岭还可以光明正大地盯着莫祁看,偏偏此刻只看了一眼就立马躲开,因为雀跃,也因为对视后害羞的窘迫。
这些情绪放在另一位少年身上又何尝不是,说到底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新生的恋爱如冬日白雪,单调又欢喜。
包厢里一群人都到齐了,他们推门而入时齐刷刷看过来。有顾父顾母,有顾谌岭的爷爷n_ain_ai,还有几个是莫祁不曾见过的,刚好围成一桌。
顾谌岭没说会有这么多人,他有些紧张,还是不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所在之处,有一瞬间,他差点转身逃走。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从前面伸来一只手握住他的,沉稳有力地捏了两下,手的主人没有回头,拉着他朝大家走过去。
莫祁半躲在他身后,多了一丝勇气。
顾母看见莫祁,招呼他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坐下,疼爱地看了他半天,夸他长高了,更好看了,还让他以后不要大半年都不来家里一趟,说她和顾叔叔都挺想他的。
莫祁对着顾母的轻言细语总爱鼻子发酸,尽管如此他还是笑了,眉眼弯弯:“好。”
有人没见过莫祁,问他是谁。
顾母回简明扼要,说是家里的小孩。
在座的都是亲戚,她这一句话说得那些本来就不明真相的人都懵了,顾谌岭连忙出来互相介绍,却没解释顾母的那句“家里的小孩”,只让莫祁跟着他的辈份一一打招呼。
服务员开始上菜,吃到后面适时推进来一个蛋糕,上面c-h-a着的蜡烛焰火明亮灿烂。
“小岭,快许个愿!”顾母说。
顾谌岭高兴,拉着莫祁站在一起,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念道:
愿,年年今日。
第14章
顾谌岭生日后没多久就临近新年。自从莫占全一走,莫祁每年除夕夜都在顾家。毕竟新年的最后一天太特别,还是一个人度过的话,就实在孤单了点。
不过今年在本质上发生了变化,他好像有了更堂正的理由走进顾家,哪怕这个理由并不容易说出口。
他总在想顾谌岭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男人,或者说为什么喜欢他。这么多年他并没有为顾谌岭付出过什么,他的心里y-in暗、消极,一无所有,如果不是靠着他们朝夕相伴的几年情谊,顾谌岭看他的眼神能有几分温度?
他也总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答应?
其实不能说是答应,只是他拒绝不了顾谌岭而已。对于顾谌岭,他曾为自己心里那点隐晦的自尊心挣扎过,最终以失败告终。
也许从初中在领奖台上那次开始,他就拒绝不了了。
所以既然是顾谌岭希望的,一直等待着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满足他?
至于真情实感,莫祁想,他应该是喜欢的。因为除了顾谌岭,其他人好像都不可以。
家里的阿姨在年边就休假回家,大年夜这天四个人坐在屋里看春晚,顾父顾母睡得早,客厅里就剩他们俩个人,电视里的小品正演到一半。
顾谌岭趁势大胆地把莫祁整个揽进怀里,抵着的头顶传来好闻的洗发水味道,他凑近轻轻吸了一口,说:“困了就先去睡会儿。”
在楼上莫祁有单独的房间,比自己家更大更温暖。他还有些不习惯这么亲密的姿势,不自在地摇摇头。
他们说好一起守岁的。
这个姿势一直持续到凌晨顾谌岭才放开他,此时外面的天空中一簇簇烟花爆竹在流彩燃放,蹦出的火花绚烂夺目。
莫祁侧头看向窗外的同时顾谌岭正好看到他的侧脸,白`皙的皮肤上有光彩在变幻,五颜六色看得他有些移不开眼,清了清嗓子,低柔地叫了一声:“莫祁。”
莫祁不明所以,回头。
“我想亲你。”
……
隐藏在昏黄灯光中的客厅沙发上,两个少年面对面,先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直到唇舌完全交融。
莫祁一只手抓住沙发靠枕,一只手紧紧握着顾谌岭胸前的毛衣,与第一次那个蜻蜓点水的偷亲丝毫不同。
顾谌岭的动作很温柔,撬开他的牙齿,找到他的舌尖勾弄,舔舐,吮`吸,像羽毛拂过心尖,痒痒的,莫祁受不了这种绵密细致的酥麻感,仿佛神经没了血液的支撑,思绪是软的,大腿根也是软的。
他微微后仰,却被顾谌岭一把扣住后脑勺,促使两个人贴合得更近,加深了这个吻。
外面的鞭炮声持续鸣响,屋里温软的舌瓣依旧相交缠绵,莫祁不会换气,到后面已经呼吸不稳,发出细微地轻喘和抗议,顾谌岭发现后从他嘴里退出来,还不舍地舔了舔被他吮得有些红肿的唇瓣。
借着灯光,他看见莫祁染成红通通的脸色,比烈焰还要明艳几分,心头不禁一动,低头又在他嘴上啄了一口,将人拥入怀中,久久之后才万千慨思:“直到现在,我才敢完全相信,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接下来顾谌岭一家人开始到各个亲戚朋友家拜年,照例回乡下陪老人家住几日。莫祁没什么人要拜访,爸妈都是独生,在爷爷n_ain_ai相继去世后和那些亲戚们几乎没了来往。
他回到家里,白天继续上班,晚上则抽出时间和顾谌岭讲电话或者聊视频,那头的人给他看乡下枯枝上的银装素裹,问他上班有没有遇见什么有趣的人和事,他都一一回答。
这是两人在一起后,顾谌岭发现的莫祁最大的变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听不答,或者只淡淡“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现在很多时候会主动关心他,会主动挑起话题,主动回应。
从乡下回来已经是一星期之后,顾谌岭第一时间奔到了莫祁兼职的n_ai茶店。
莫祁调了杯百香果热n_ai盖放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下。
顾谌岭迫不及待端起来喝了一口,只是他没想到温度这么高,因为喝得急,很快从舌尖烫至喉咙,让他不得不张开嘴低呼一声:“好烫!”
他的样子很滑稽,莫祁看了也不由得笑出声来,起身从饮水机里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